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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荷叶酿酒

    今日申时三刻,秦玙就得了何祎然和离的消息。彼时他正在翼虎军军营,见着北渭欣喜前来,即刻朝跟前闲话的指挥使说道抱歉,疾步回帐,越走越快。进到账内,才跟身旁的北渭确认,“果真如此?”

    “户部传来的消息,还说道姑娘已经立了女户。”

    “不是韩老六亲自写的?”

    北渭点头。“王夫人亲自写的。”

    这就对了。前些时日还跟他掐架呢,这才去荆湖北路几天,除非被雷劈了,不然哪能变得这般迅速。王夫人也真是爽利,不枉给了她儿子诺大一立功机会。

    此事既成,秦玙也不小气,含笑说道:“给户部和礼部那两位大人,送上厚礼。”

    如今,属于他秦三的日子终于来了。

    坐在帐内,他想到了当初,想到了何乾。既然妍妍亲自舍弃了何大人给择定的亲事,那就不能怪他秦三不守信用。毕竟,世事难料不是。

    晚间,索性也不回清居殿,就在金梁桥旁的一小宅中过夜。

    说道这金梁桥小宅,乃是何祎然决定在大宁坊置办宅院之后,秦玙在此处新购置的。隔大宁坊也就一刻钟功夫,这已是很远了。

    晚膳有鸡豆花,大闷鳝鱼,脆溜白菜,并荷叶酿酒。也不遣人伺候,月下独酌。

    待到半醺,香叶还未来,秦玙便借着月色出门,来到大宁坊,翻身而入,又将白日的体面风度忘诸脑后。

    信步至庭院中,见着何祎然躺在摇椅上,身旁三两个酒壶,翠瑁和翠羽守在一旁,劝着姑娘该好生歇下了。

    何祎然却是小孩儿模样,嘟嘴,喃喃道:“如此美景,岂能辜负。”

    翠瑁并未醉酒,见着秦玙走进,顿了顿,起身行礼,却被拦下,又眼见着他走到何祎然跟前蹲下。

    翠羽想上前劝阻,却被翠瑁拉走。

    如此,秦玙顺顺利利蹲在何祎然身旁。

    他望着闭着眼,一脸糊涂的女子,轻声道:“妍妍,你也很是开心不是。”

    “开心!”女子顺嘴答曰。

    “我也很是开心。你知道吗,这是多年来,我头一次这般开心。我觉得苍天终于眷顾了我秦三一回,我不再是被人舍弃的孩子。你知道吗?”

    “开心!”女子仍旧如是说道。

    秦玙笑笑。自顾自接着说道:“你可还记得当初定亲之际,我来寻你,你说这是你等了多年的事情。我……我如今想问你,你可还惦记他。”

    无人应答。

    “你既不回答,我就当你不惦记他了。”良久才继续说道,“往后也切莫再惦记他了。”

    何祎然好似已睡过去。

    秦玙壮着胆子,抬起手,想碰一碰她的眉眼,却在半空又缩了回来。在心中怪道,他为何不多饮几杯酒再来。

    就这般静静看着月下美人,许久秦玙才想起来,十月的夜晚些许寒冷,上前抱起何祎然走向卧房。

    陡然腾空,何祎然不自主攀上秦玙衣襟,迷瞪瞪张开眼,“你是谁?”

    秦玙低头,果然是醉了。“三郎,我是三郎。”

    “怎生如此俊俏,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他不答,转而说道:“唤声三郎来听。”

    何祎然眯着眼思考,终究是被美貌所俘虏,“三郎,三郎……”

    声音软糯骄怯,秦玙差点一个不稳,栽倒在地。当即快步走向卧榻,将怀中之人放下。又抖开寝被,给人盖上,再掖好被角。

    酒色财气,如今酒半腹,色满怀,他摸了摸心口,觉得快要心悸而死,连忙起身,落下帘子,转身出门。

    哪料,才堪堪走出一步远,又听见帘内女子喊,“三郎,你是要走了吗?”秦玙脚下一软,再也提不起劲来。

    就地而坐,“我不走,就在帘我,你要是有何事,唤我就是?”

    “三郎,你打何处来?”

    秦玙不答。

    这事要如何说,虽然妍妍醉酒之后的事,醒来过后半分不记得,那也不能了。今儿趁着酒劲前来,已是颇为冒犯,不能再往前了。

    “三郎,可曾娶妻?”

    “三郎,等我大哥回来,我们一起出海好不好?听说海外……”

    何祎然絮絮叨叨,跟个“不认识”的三郎,说着往后的计划。说着等何放回来,就出海游玩,再也不回来,将这里的一切都给忘了。

    忘了。

    窗外一轮圆月,不知何时被乌云遮住,朦朦胧胧,似真似幻。

    秦玙觉得,真的心悸了才好。

    他想告诉她,还有人关心她,爱护她,还有人愿意用自己的一切来守护她。

    可是他不敢,他怕。怕这忘却的部分,有他,更怕这忘却的部分,没有他。

    来时的喜悦之情,顿时消散个干净,他秦三,还是一个被苍天抛弃的人。

    那又如何,既到此处,岂容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