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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渡梦桥(上)

    春去秋来,时光荏苒,那从宫墙上垂落而下的数片海棠,已是走过了三遭花开花落。

    这日正值春分,正午的天气分外晴朗。阳光洒落在王府疏漏树影的庭院内。也让躺着睡莲嫩叶的池塘中泛起了阵阵碧波涟漪。涟漪吹散了飘落在水面上的零星海棠花瓣,露出了数条雀跃于水中的锦鲤身影。

    池塘的另一端偏僻之所,那座耸立着的阁楼便是暖音阁,暖音阁连着庭院,更是在庭院的另一边开辟出了一片宽阔的草地,府内年轻的舞伎们时常在此地练习舞蹈与玩耍,而那少年也时常坐在这草地边的假石上,一边吹奏着笛子,一边满面春风地看着那些休息时间在此玩耍的舞伎身影。

    “徽玉哥哥!”

    “徽玉哥哥!!”

    几位年轻的舞伎向那少年奔跑而去。

    “听说您上回入宫,所作的…那首曲子,得到了圣上的赏赐百金!”

    “是真的吗?”

    还未等少年反应过来,那数名年轻的女孩已是将少年团团围了起来。

    “徽玉哥哥,那支曲子叫什么名字?”

    “您可否吹奏给我们听听?”

    “徽玉哥哥,那曲子听说皇上让宫内舞伎所习,甚是美轮美奂。您也教教我们吧。”

    “是呀,是呀。”

    “教教我们吧。”

    女孩们围着少年,叽叽喳喳着很是开心。

    少年放下了手中的笛子,将它揣进怀里,嘴角是挂上了爽朗笑容。

    “好,没问题。”

    “若是想学,在下随时奉陪。”

    看着这些女孩崇拜的眼神,少年含笑的目光是温柔又宠溺。不经意间,这入了王府已过去了三个年头。他已是与这些女孩打成了一片,而自己这三年所作的努力也渐渐得到了皇室的认可。以前写乐谱总需要跟随着父亲修修改改,而如今无论作曲与编舞,都俨然已经能独挡一面了。上个月自己方过完十七岁生辰,如今这日子平淡却趋于美好,美好到都将忘记自己的那些痛苦的过去了……少年满目含笑,只觉得这一切都像一场不真实的梦,若能一辈子活在这无忧无愁的梦里,那该是多好…

    “徽玉哥哥。”

    舞伎里一位十岁出头的年轻女孩睁大了眼睛开了口。

    “那舞曲叫什么名字?”

    女孩的话让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大家不经都将期许的目光投向了少年。

    少年微微一愣,接而脸庞上又浮现出了淡淡的笑容。他未直接回答女孩的问题,只是拿出了笛子,横过口边,用纤长洁白的手指轻轻按压去了笛身…

    春日明媚的阳光洒在少年纤瘦的肩膀上,他双唇微微轻启,一曲悠扬的旋律从那笛身中传来,乘上习习清风,又在如云的海棠中缓缓散去…

    舞伎的女孩儿们看着此刻投入吹奏中的少年,听着那余音绕梁的曲子,皆如痴如醉起来。

    余音缭绕过池塘,腾空而去了高高的墙壁之上,有海棠树枝垂落的一侧是皇宫的城墙,而拐角转折的另一侧则紧邻汴京最繁华的市井大道——长庆街。那余音消散在人群里,耳边接而传来的已是街市的喧闹声。

    穿梭在人群里,在那前面疾步行走的依旧是那个熟悉的身影。小侍女一边赶路一边用袖口擦去额头的汗珠,她将一只绸布包袱紧紧地抱在怀中。而她身后的侍从则是紧跟在其后…

    “蛮儿妹妹,我们这到底是要去哪?”

    身后的侍从大约是被小侍女强行牵了出来,不禁很是躇疑。

    “马上你就知道了。”

    蛮儿嫌弃男人走得慢,是转过头一手拉过了他的胳膊。

    “快点嘛。”她撒娇似的匆匆道。

    两人一路牵牵扯扯,终于是在长庆路的分叉路口停了下来。

    “仲信,这里!”

    小侍女回过头,对着侍从挂上了一脸盈盈笑意。

    “这里?这是哪里?”

    男人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不知道这对主仆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进来就知道了!”

    蛮儿拉着男人跨进了街边一旁的阁楼,而他抬起头,看见了阁楼上高高挂起的匾额,匾额上正写着“鸿运当铺”四个大字。

    “当铺?”

    “我们来当铺做什么?”

    他紧紧跟上女孩,此刻是一头雾水。

    “来当铺,当然是当东西了。”蛮儿眯着眼睛,莞尔一笑道。

    “当东西?”

    男人摸着脑勺不明所以。

    “你难道是…?拿了府邸的…”

    男人睁大了眼睛,脸上挂上了惶恐之色。

    “你在想什么呢……”

    蛮儿嘟嘴喃喃道。

    “我瞧这府里上上下下,只有你最可靠,所以带你出来陪我当些东西。”

    “这些都是小姐的东西,我是受小姐之托……”

    “东西贵重,让你这个大男人与我同行,才安心些。”

    蛮儿故作委屈地不再去看男人的脸,上前走到当铺口,是将包袱轻轻放在了柜台上。

    “蛮儿妹妹,是仲信失言了。”

    男人闭上眼睛双手合十,为了祈求女孩原谅。

    蛮儿见他这般模样,忍不住用袖口遮上脸,偷偷嗤笑起来。仲信见女孩露出笑颜,这才又安心了下来。

    女孩瞥了瞥眼前这可靠老实的男人,笑着不再理会他,低下头忙起了此行的正事。仲信看着女孩低着头整理着包裹中零散珠饰的专注神情,脸上又挂上了不解之色。

    “蛮儿妹妹,我们家小姐真是个心善之人。”

    “这赣州水利失修,使得这些年水灾频繁…”

    “难民流离失所,如今多流入汴京…”

    “小姐可怜那些无父无母的孩子,不仅说服了老爷借了宅子给那些孩子做了临时住所,如今又想着要在宅子里给孩子们建临时学堂。”

    “这些东西…也是…?”

    男人不放弃,努力与女孩搭着话。

    女孩点了点头,她清点着那些珠饰,洁白的脸庞上挂上了淡淡的笑容。

    “我们家小姐不是一向如此。这些年…”

    “朝廷让王公贵族筹捐善款,老爷慷慨解囊。如今日子虽不如从前,过的简朴清苦了些,但是她从未有过怨言。”

    “比起自己的事情,她总是设身处地地为别人着想。”

    “小姐说,我们身为女子,这一辈子虽实现不了寻常男子的那般鸿鹄之志,但是也可以竭尽自己的能力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我觉得小姐说的对。”

    “比起自己的荣华富贵。能不能让那世间的平凡百姓过上好日子才是一个人心灵富足的源泉。”

    “来这世间走一遭,总要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女孩缓缓而道着,她抬头看了看仲信那微微动容的面庞,不禁笑了起来。在她的心中,不知不觉之间,那一向不谙世事,娇弱可爱的女孩在迅速地成长着,不知何时,那女孩已经出落成为了一位能心怀天下、温柔坚韧的女公子了。

    男人看着女孩娓娓道来时那神采奕奕的模样,心中是有万分动容。他虽是个粗人,不懂这些深奥的大道理,却觉得这女孩与自家的小姐十分与众不同,世间女子皆以相夫教子为贤惠温柔,而眼前的女孩却似乎有着更宽广的胸怀,想到这里,他对她的敬重与思慕不禁更深了了…

    “蛮儿…”

    他神情凝重地看着她,仿佛想说些什么。

    “嗯,怎么了?”

    女孩抬起了头,看去了男人那出神的模样,倒是有些滑稽地可爱。

    “这位姑娘,您要当些什么呐?”

    正在仲信欲开口之时。从柜台小窗另一头,传来了一位男子询问的声音。

    蛮儿看了看仲信,并未将他的感受放在了心上。见当铺掌柜此刻探出头来,她是笑意盈盈地将包裹推进了当铺的窗口。

    “这些。帮我看看,一共多少银子?”

    在当铺掌柜将珠饰一一仔细查看之际,蛮儿转头是看见了仲信一脸失落的表情。

    “仲信,你怎么了?”

    她并不明白男人内心的思绪,直白地问道。

    “不…噢,我没事。”

    仲信掩饰着自己的失落,目光放到了掌柜手中那些珠饰上。

    “这些首饰都是我们家小姐的心爱之物。价别给低了。”

    仲信替蛮儿与掌柜交涉起来,他看去蛮儿是笑了笑。

    “能当多少银子?”

    蛮儿回应着男人的笑容,忐忑地问了去。

    掌柜一番鉴定完毕,抬起头看了看眼前这打扮甚是朴素的两人,脸上是露出了略微惊讶的表情。

    “这些珠簪虽是玉石玛瑙,倒也只是寻常物件,十两银子。”

    “这对镯子冰色带翠,成色倒难得一见。二十两。”

    掌柜一番盘算完,一边的仲信是十分惊讶。

    “蛮妹妹,这些值这么多?”

    蛮儿倒是脸上露出不悦。

    “不多呀。”

    她一边与掌柜交涉道,一边是对仲信使眼色低声道:

    “这些都是小姐心爱之物,都是好东西。这价格给低了。”她是叹了口气道。

    “小姐为何……连…?”

    听见侍女如是说,侍从心中突然很不是滋味。

    “我们老爷,也是朝上三品文官。”

    “我看小姐总是差遣你跑前跑后。难不成…”

    “她已将自己所有的…都?”

    他万分不解这女孩所为。

    “小姐坚持做的事情,自然有她的道理。”

    “你不必难过,我们遵从便是。”

    女孩的态度十分坚定。更是安慰起了这位亲密的朋友。见仲信渐渐接受了这现实,她又努力与掌柜交涉起来。

    一番交涉后,女孩终是从窗口那端拿到了一袋沉甸甸的银子。她掂了掂手里的银子。看去了身边的侍从。

    “一共四十两!”

    “这样小姐想做的事情,就都暂且有着落了。”

    蛮儿开心地笑了起来。

    “宅子里请一位教书先生,病着的孩子还需要请大夫,还有孩子们的日常衣食…”

    她盘算着喃喃自语道。

    “小姐为何不去请求老爷呢?”

    忠厚的仲信是不理解女孩为何如此。

    “老爷能筹的,都捐去国库了。”

    “那些皇亲外戚纷纷自保,倒是朝中两袖清风的数位老臣愿意出谋划策,慷慨解囊。”

    女孩的脸上是露出了略微讽刺的笑容,但即便如此,老爷也依旧不愿意依附于任何人。

    “对了,前些日子,朝廷下诏,过些日子,待下一批难民涌入汴京。便又要开始搭建粥铺,开放施粥了…”

    “这仅仅隔了数月。”

    男人很是无奈地附和道。

    “是呐…”

    “这水灾反反复复,当初若是…圣上听了那人的进谏……”

    “什么?”

    “没什么…”

    女孩欲言又止道,她恍然间想到了数年前的那些事情,心中遂生出了万分感慨…

    ……

    “仲信,小姐还在等我们。我们回去吧。”

    女孩将银子的布袋包进包袱里,冲男人笑了笑。

    “嗯!有我在,你放心!”

    仲信拍了拍胸脯。

    “以后……有什么事情要让我帮忙的话,你直接和我说,我…”

    男人抓住难得的机会欲在女孩面前表现自己一番。只是还未等他说完,那伶俐的女孩瞧了瞧自己,是一路笑着踏出了当铺的大门。

    “哎,等等我!”

    男人摸了摸头,完全不知所以然。抓不住女孩儿家心思的他急急慌慌地跟了出去…

    热闹的长庆街车水马龙,人声鼎沸。路边是琳琅满目的商铺与充斥着吆喝声的茶楼酒家,高低起伏的阁楼鳞次栉比,连绵不绝地拥挤在道路的两侧。小女孩一边目不暇接地左右流连着这街景,一边与身边的侍从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两人说说笑笑地走着,看上去甚是喜欢。

    离开了长庆街,往这皇宫与荆王府的南边再往左拐过三条长街,不出三刻便能抵达东水门外不远处的狄府。朝臣的宅子多分散围绕着皇宫,坐落在其四周的不远之处,仿佛离这皇城越近越能彰显身份一般,府邸的修建风格大多十分富丽堂皇。而狄府却在数条长街之外,虽不离汴京中心,但也算是偏僻之所了。

    蛮儿与仲信路过了狄府,两人一路说笑,却并没有进去。因为今日不同往日,他们有别处的目的地。两人折过了门前的长街,是往左边第二条小路里绕了进去。

    从这条小路出来,在狄府的另一端,能看见一座带着宽敞院子的宅子,其原是□□所赐前朝旧臣的宅子,后因太宗继位后其家族之人被疑谋反,九族连诛,后宅子便被充公了。直至当今圣上登基十多年后后的今日,这座荒废已久的宅子才又被租借了出来……

    小侍女与侍从有说有笑地走着,一转眼已走到了这座宅子的正门。此刻宅子两侧的门正宽敞地敞开着,在一位侍女的扶持下,一个女孩正攀爬上扶梯,攥着抹布细心地擦拭着正门上悬挂着的匾额。蛮儿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一切,直到她发现那个女孩仿佛正是自己的小主人时,她慌张地将银子塞进了仲信的手里,跑上了前去。

    “小姐!”

    “您这是在做什么?”

    “太危险了!”

    “这些粗活,您交给我们做便是了。”

    她扶着梯子,仰着头焦急地冲着那女孩道。一边又嗔怒地看了看一边扶着梯子的小侍女芜儿。芜儿惶恐地摇了摇头,脸上写满了委屈。

    瞧见身边那小侍女回来了,女孩一瞬间是挂上了明媚的笑容。

    “蛮儿,此事与芜儿无关。”

    她温柔细语道。

    “今日我与孩子们打扫院子,正巧工铺店送来了牌匾,芜儿让人挂上后我见上面落了些灰,便想着把这牌匾再擦的敞亮些。”

    女孩灿烂的笑容如一袭春风,融化在了眼前小侍女眼中的和光煦日里……

    她看着眼前的这位自家的小主人,竟然发现不知何时,在时光的淅沥流逝中,女孩已是褪去了一身童稚,举手投足的姿态中透出了些许成熟的窈窕婀娜,朱粉盘月的脸庞如牡丹一般美得十分肆意。

    衣裙起伏间闲花淡香暗暗袭过,蛮儿仰着头看着女孩恍然立在了原地。

    若颜看着蛮儿看着自己出了神,觉得她一向呆然甚是可爱,探出头左右看去道:

    “蛮儿?”

    ……

    “蛮儿?”

    女孩的轻笑提醒是让蛮儿晃过了神来。她缓了缓自己的思绪,回应上女孩的笑容,挂上了满足的笑容。

    “小姐,您小心一些。”

    她细心提醒她道。

    “嗯!”

    若颜见蛮儿回过神,笑了笑又回过头,举起手擦拭起了牌匾。

    “我让你去当些东西,你却把仲信也带上了。”

    女孩侧目看去那徘徊等待在大门一侧的男人是含着笑意味深长道。

    女孩的话让蛮儿很是不知所措。

    “小姐的东西贵重,如今汴京多流入难民,开封府那时有听闻盗窃强抢发生,我也是担心…”

    “我们府上除了老爷,只有他一个大男人。”

    她微红了脸瞥了一眼那立在门侧的男人。

    “所以…所以我…我就让他陪我去。”

    听见女孩一番解释,若颜强忍着笑意淡淡道。

    “我明白了。”

    “你倒是有理。”

    “他放下府里老爷交代的事情,却是事事以你为先。”

    女孩似是要点破了那些暧昧情愫。

    “小姐,你别说这些了。”蛮儿急上心头,是又回过头冲那男人嗔怒道

    “你瞧你!还杵在那里做什么。”

    “我…”

    站在一旁的仲信未听见这对主仆方才的对话,只是看见了春蛮此刻冲着自己微微不悦的样子,心中有万分委屈。

    “银子给我。”

    蛮儿不去理会男人此刻的不安。只是义正严辞地指示道。

    “银子?银子在这里。”

    男人走上前将手里的钱袋交到了女孩的手中。他挠了挠头,悻悻地看去眼前人微红的面庞,倒并不能理解此刻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我看…这匾额也擦干净了。”

    女孩的一句话打断了这尴尬的局面。她收起手中抹布,看着这眼前清晰明亮的字迹,心中是充满了美好的期待。

    “我们进去吧。”

    她一边道一边扶着蛮儿的手从长梯上轻轻走了下来。左右看去身边那关系甚好的两人,笑眼中若有所思。

    “小姐,这匾额上写着什么?”

    仿佛是害怕小主人再次提及到那令自己困惑的事情。蛮儿抬起头将目光移到了高高悬挂着的匾额上。女孩的疑问让主仆四人的目光一时间都汇聚到了那房脊下方。

    “那是…”

    ……

    “善月堂。”

    一抹微笑拂过女孩嘴角,那明亮的眼眸闪烁过耀目的光芒。

    “善…月堂…?”

    不能完全读懂女孩心思的小侍女喃喃自语着,目光凝望着那牌匾陷入了沉思…

    “嗯。”

    若颜淡淡笑着应道。

    “这宅子原是前朝太傅府,那些官商看重风水运势,觉得这里阴气重,所以也不待见这一压再压的租金。”

    “所以我便换了牌匾。”

    “行善是积累功德之事,阴怨之气,在佛祖的普渡下也是可以化解超度的。”

    善良的女孩温柔细语地解释着,笑着看去了身边的小侍女们。她知道自己对那些前朝纷争并无过多在意,只是下定了决心要去尽力帮助那些在流亡中孤苦无依的人。

    而至于自己那微薄的能力所及之处,能坚持到何时,她则在心中暗暗祈祷。

    “但愿一切尽遂人愿…”

    “不说这些了,我们进去说吧。”

    正在大家微微动容之际,女孩又打破了这微微凝重的气氛。她笑着牵过一边蛮儿的手,带着下人们一同走进了院子里。

    ……

    “颜姐姐!!”

    “颜姐姐,颜姐姐!”

    正当一行人走到那院子中修葺到一半的凉亭旁时,一群孩子听见声响是从里院的房中推门而出。

    孩子们一瞬间将若颜团团围住,纷纷将手中一叠叠松软的纸张争先恐后地递到了她的面前。

    “颜姐姐,您教我们写字的功课,都完成了!”

    几个□□来岁的孩子挂着爽朗的笑容道。

    “我也写好了!姐姐您帮我们看一下!”

    “我也是!”

    “我也是!”

    而那数位更是年幼的孩子们也开心地争先恐后道,大家对于这个温柔的官家小姐完全没有一丝怯意。

    若颜看着孩子们的稚嫩小脸,脏脏的小脸上挂着的墨痕,有些孩子纤瘦的身体上还未换下的褴褛衣衫,心中难以言语的滋味不禁又一次涌上心头。

    自一年前说服父亲租下了这座破旧的宅子,自己照料于街头的孩子便被陆续安置了进来。孩子们年龄不一性格迥异。只是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在这数年的洪灾中死里逃生,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失去了自己的房屋,与那难民的队伍一起流落到汴京乞讨生活,过着日复一日饥肠辘辘不着天日的生活。自己变卖了几乎所有的值钱首饰,用以维持他们的日常衣食,并竭尽所能地教他们读书写字,以便未来能让他们有能力过上自食其力地生活…

    只是自己一个小小女子,父亲为官清廉,家中也并非富甲一方的商户之家,能力所及之处十分有限,为了这些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忧心之事,女孩虽怀抱着希望,却也时常忍不了唉声叹气,对那未来产生了诸多不安……

    她一边思考着这些忧心的事情,一边笑意盈盈地轮流替孩子们看过功课,温柔细心地一一指点过去。此刻站在一边的府邸下人们也互相忍不住挂上了欣慰的笑容。经过近一年的相处,他们也不免被这些可爱单纯的孩子所感染,只是他们自己识字不多,除了送衣送食,在这教书之事上并不能帮上许多的忙…

    “老爷虽在此事上处处依着小姐……”

    “只是这教书一事甚是反对。”

    蛮儿叹息着不解道。

    “这让小姐抛头露面的事情,老爷一向不情愿。”

    芜儿并不意外那老者的思虑。

    蛮儿点了点头,她虽知不妥,却更觉得在这世间身为女子,难处甚多……

    “今日小姐将她最喜欢的镯子给了我,让我典当换了些银两。”

    “小姐说明日…让我们去书香斋寻一妥贴的先生,来给孩子们教书…”

    “只是这…”

    “如何是长久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