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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顺从

    廊下两个公公慢悠悠的吃着果子闲聊。

    “敢这么磋磨他,你们胆子可真够大,竟也不怕皇上怪罪下来……”

    另一个嗤笑一声,道:“皇上?皇上哪还记得他这号人,你不晓得,刘公公原本净指望着他,巴望着能从这苦衙门解脱出去,结果呢,肉要是看不见也就罢了,偏偏看见了又没吃嘴里,你说,刘兴全是不是恨毒了他……”

    “你们这样,他也不恼?居然也没闹起来?”

    “闹起来又给谁看呢,恐怕到时候连这院子他都出不去。”

    继而又提高了嗓音,说:“咱们说到底就是奴才的命,有些人偏觉得自个儿不一般,绞尽了脑汁想攀那个高枝儿,谁成想反惹了一身腥呢!”

    说罢,俩人咯咯咯笑成一团。

    对话一字不落传入耳中,元折柳心里清楚,这话本来就是说给他听的,一滴汗流进眼里,更刺得少年睁不开眼。

    自从元旦那日过后,元折柳在折香馆的处就境一日比一日微妙,宫人们从一开始的恭敬中暗含着嫉妒,到现在的冷嘲热讽暗中使绊子,前后也不过两月而已。

    又哪里是掌事公公看他不顺眼,分明是底下的宫人又是眼热又是幸灾乐祸。

    人性就是这样复杂丑陋的东西,一旦有人抓住权势的尾巴,就立即有更多人红着眼想将其拉回泥潭,一旦发现对方不过徒劳,就立即施以最大的嘲讽与不屑。

    元折柳早已深谙这个道理,他年少失怙,顷刻间家业便被分食殆尽,幼年随母亲辗转寻亲颠沛流离,多年寄人篱下的生活赋予他远超常人的耐性。

    刚入宫时被分到折香馆时,馆内除了他,都是些入宫年久的宫人,遭人排挤欺负,脏活累活不计其数。

    元折柳孑然一人,事事忍耐,处处伏低做小,才渐渐好过起来,这也是为何元旦那日馆内只留下他一个人。

    从幼时至今,元折柳像一只蜗牛般用脆弱的壳保护自己,踽踽前行,一心寻求一处安心之所。只是如今,数年的忍让委屈一朝之间悉数付水东流。

    泡在水里的手冰冷麻木,肩膀酸痛,少年瞪大了眼,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忍着不哭出声。

    心中不是没有怨没有恨,只是再多的怨恨,又能怨谁恨谁?

    地砖被通红的手擦了一块又一块,直到遇上一双素缎缂丝皂靴。衣角上的万寿如意暗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元折柳茫然抬头,来人胸前的织金团龙怒目圆睁,气势骇人。

    “是谁让你做这些的?”

    元折柳跪在地上,从早上擦到午后,脑中一片空白,全靠本能回答,他说:“主管扫洒的李公公,说今年春天风大,地上的灰太多了……”

    朱闻低头看他,少年累的面颊通红,好似染了胭脂,眼里噙着泪,要掉不掉的,手也泛红了,抓着湿漉漉的擦布轻轻打着颤,让朱闻无端联想起下雨天在树下躲雨的小狸奴。

    “既如此,就让他自个儿将折香馆里里外外都擦一遍,也这么跪着擦,擦不完不许起来。”

    朱闻微微侧身,“常德福,你给朕盯着,干完了,就送回直殿监去,既然喜欢擦,就让他擦个够。”

    轻飘飘一句话,就带走了元折柳头上难解难消的噩梦。

    眼前的袖口微动,一只手展开在元折柳眼前,五指纤长,骨节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