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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允许

    “奴才……没有。”

    元折柳被迫抬头对上朱闻复杂晦涩的眼神,眼前慢慢浮起一层水雾,眼泪在眼眶积聚的越来越多,最终承受不住的一串串顺着元折柳的脸颊滑落。

    他哭的满面泪痕。

    “太后,许奴才事成之后送奴才出宫,奴才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少年膝盖往前挪了一步,慌张的拽住朱闻衣裳的下摆,细白的手指攥住了朱闻身上大红的妆花缎子,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喉咙里带着哽咽,”我不是……我以为这件事即使成了也对陛下没什么坏处,所以我…”

    “你以为……”,朱闻眼中蒙上一层阴翳,咬牙切齿的咀嚼着这几个字,倾身更贴近他。

    卡在少年下颌的手轻柔的拂去少年脸上的泪痕,让少年明明白白看清自己极力忍耐却依旧通红的眼圈,毫无保留地让对方触及自己最敏感脆弱的部分,毫无保留地告诉元折柳他伤自己究竟有多深。

    元折柳被他那个眼神看的浑身打颤。

    “你说你以为……”,男人动作出奇的温柔,嘴上却步步紧逼冷声质问着元折柳:“你以为你能想到的朕难道想不到吗?放着最便利的法子不用,你以为朕又是为了谁?!”

    “你为了离开朕,甘愿背叛朕……”,朱闻的眼神痛苦伤痛至极,问出的每句话都字字泣血,像刀子戳在元折柳心上:

    ”难道在下手的时候,你眼睁睁看着朕和别的女人……的时候,你心底就那样毫无波澜吗?就那样心安理得吗?那你我之间又算什么?”

    朱闻的嗓音都嘶哑了,元折柳躲闪着他的目光,被他逼问的无话可说。

    他不是没曾想过朱闻是因为自己才一直不用这种法子,才一直连后宫都不曾踏足,可他也总保持着怀疑,总是不敢相信。

    每当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告诉他朱闻是为了他做的这些,就会立刻有另一个声音冲出来让他想想在坤宁宫的那一天,让他想想这份感情对朱闻来说到底有多少分量,让他想想这份感情又能熬过多少时日的考验。

    汉武帝也曾铸造金屋以讨陈阿娇的欢心,最终陈阿娇却孤独的死在那栋金屋里。

    狠狠的受过一次伤后,元折柳尽力把自己缩进壳里,选择不去相信,不去毫无保留地付出,以期望自己能得到保护,而不是再一次彻骨的伤害。

    却没想到这一次他才是那个拿着刀捅人心窝子的人。

    在把那味药送进御书房以后,元折柳就更不敢想了,他不敢细想,自己是否辜负了朱闻的真心一片,那会让他忍不住心生愧疚。

    曾经他怨恨自己的真情被人践踏,而如今他也一步步成为了践踏别人真情的人。

    元折柳的眼睫抖动两下,绝望的闭了闭眼,抬手胡乱抹掉自己脸上残留的泪水,“奴才……无话可说,但凭陛下发落。”

    “够了!”

    朱闻怒喝一声,猛地甩手放开元折柳的下巴,少年的身体本就纤瘦,被朱闻带着怒气的力道一带,立刻跪不住了,斜着身子扑倒,摔在一旁的地上。

    看见元折柳被自己带倒,朱闻条件反射想去扶他,又硬生生忍住了,凝滞在半空中的手收回去,强迫自己侧过头不去看地上的少年。

    罗汉床上侧对着元折柳的身影一动不动,似乎在平息自己的怒火,半晌,空气传来朱闻重新冷静下来的嗓音:“不论太后出什么条件,其实你都只是恨朕,你恨朕辜负了你,伤透了你,现在,你也辜负了朕,你我两不相欠了……”

    “你走吧,”,朱闻的脸隐在光影里,让元折柳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听见男人平静地说:“太后并没准备让你出宫,但朕可以让你出宫,过几日……朕就让常德福送你去外河渡口。”

    元折柳心里骤然空了一块,瞳孔一阵收缩,失神的看着朱闻被窗外透进来的日光勾勒出的轮廓,男人的脊背挺得笔直,大红色的九团龙纹圆领袍,上面金线织就的腾飞金龙气势非凡,仿佛天生为这个男人所生。

    少年呆愣的久久注视着他,不知今夕何夕,直到常德福进来弯着腰站定在他面前,说:“主子,陛下让您先回去呢,您请吧。”

    见元折柳愣着没动,常德福侧过身,又重复一遍:“主子,您就请吧,您别让老奴为难……”

    周围一切事物都在元折柳的视线中虚化了,身旁的色彩都渐渐模糊,交融在一起,混成一团,唯独清晰的只有朱闻透着伤心失意的侧影。

    元折柳毫无知觉的跟着常德福出来,走到殿门口时,猛地被门槛绊了个趔趄,停住。

    走在身后的常德福忙上前扶着他。

    “主子,您当心点儿……”

    元折柳摇摇头,抬起头看天。

    如今是春末夏初的时节,天气格外的好,日暖风轻,重重宫殿之上,蔚蓝的天空和云层显得格外高远,偶尔洁白柔软的云被风吹散了,丝丝缕缕的不断飘向更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