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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泛舟

    廖掌事带着狐疑不断上下打量元折柳,末了,冷声说:“跟我来吧。”

    元折柳被他的视线看的忐忑,应一声,忙跟上去,两个人消失在茶房门口,一直到第二天下值,元折柳都没再回来。

    当差的间隙有宫人悄悄来问擦洗茶具的方小满:“诶,你那个同伴,做什么去了?昨儿他回来了没有?”

    方小满摇摇头,之前当值的几天,元折柳和他一起住在宫人所里,昨晚元折柳彻夜未归,不知去向。

    “没病没痛的,也能整一天不当差,唉,这好事儿它怎么就轮不着咱们呐,一年到头也就除夕和万寿节能歇一歇,你说是不是?”

    另一个宫人跟着附和:“可不是吗,整天做这些,烦也要烦死了,是不是得了什么好差事,怎么把你一个人剩在这儿?”

    方小满只摇头不答话,宫人们便颇有些没趣,渐渐散开了,只剩下方小满自己擦着茶具,不知想些什么。

    元折柳跟着廖掌事出了茶房,才发现江公公正站在外头等着,带着他七拐八拐来到晏清殿后头的一间小偏殿。

    江公公在门前站定:“陛下在里头等您呢。“

    轻轻推开门,屋里并没点灯,此时已是夕阳西下,团团橙黄色的日光通过门窗隐约透进来。

    元折柳刚转身带上门,就猛地被人紧紧抵在门板上。

    整个人被完全拢住了,甘暖的沉香将元折柳牢牢包裹,灼热的气息缓缓向下,落在他的耳畔,颈侧……

    “陛下……”

    “嗯”

    朱闻埋首在少年颈侧,着迷似的贴近了深嗅对方皮肤里散发出的澡药香,只觉得太阳穴上的钝痛都减轻几分。

    元折柳倚在门上,想转身,却反而被抱的更紧,“让朕抱会儿,乖,别动。”

    “要不,我陪您躺会儿吧?”

    男人不答话,只是卡在腰腹的手游移着解了元折柳的衣带,带着郁躁的吻随着炽热的吐息疾风骤雨似的落在少年的肩颈处。

    细密的吻让元折柳战栗不已,少年难耐的仰头承受,任由朱闻褪下他肩头衣衫,心头却疑虑更重。

    无论是彻夜不休的与朝臣们议事,还是当下朱闻略带急躁的亲密,都昭示出男人心绪上的异常。

    “您……您怎么了?”

    元折柳压抑着喉间的喘息,问的断断续续,摸索着覆上腰间男人的手背,随即被对方反手牢牢扣住,十指纠缠着从指根一步步摩挲到指尖。

    听见他这么问,背后朱闻的动作蓦地停了,元折柳扭头,安抚的主动贴上朱闻的唇,与他吻的难舍难分。

    “呀!”

    少年惊呼一声,双脚悬空被人打横抱起。

    朱闻稳稳抱着他,少年惊讶过后顺从的搂住了他的脖子,被朱闻放在小偏殿里那张略显局促的罗汉床上。

    腰上的手臂松开了,元折柳闭着眼,却再没等到男人带着力度的抚摸,他睁开眼,朱闻就坐在床边静静看着他。

    元折柳这才看清,朱闻并没穿平日里常穿的圆领袍,反而是一身道袍,最外面罩着鸦青色的纱衣,是沉闷的颜色,在朱闻身上却只显得他更俊逸出尘。

    他垂眼坐在床边,眉眼间不是平日里的沉稳自若,反而隐隐透出点沉郁,他说:“其实每年来这儿,朕总要有几日心绪难平。”

    “您有什么烦心事,不妨告诉奴才?”,元折柳有些为难,“奴才虽帮不上您什么,但也好过您自个儿心烦。”

    朱闻抬眼,眸中情绪晦涩难辨,思虑半晌,一把抓着少年的手腕把人带起来,替他整理好衣服,说:“跟我走。”

    行走在无人的宫道上,落日余晖跟在两人身后敛去,朱闻牵着元折柳的手趁着微茫夜色穿过一重重高墙宫苑。

    避暑山庄依山而建,一系江水贯穿其中,元折柳跟着朱闻穿过一片树林,月光下的河流水声潺潺,静影沉璧。

    两人顺着流水往下游走了一段,朱闻停下来,拨开河边茂密的芦苇,赫然露出一叶小小扁舟     “来,上来。”,朱闻踏上船,转身来拉元折柳。

    元折柳站在岸边有些傻眼:“陛下,这,我不会划船啊。”

    朱闻被逗笑了,说:“也用不着你会”,稍一用力就把少年拽上船,有些迫不及待地从舟底抽出一根竹竿,用力在岸边一撑。

    那小舟在水中摇摇晃晃的行进起来,随着河水顺流而下,流水哗啦哗啦的拍打在舟壁上。

    元折柳呆怔的坐在船尾,整个人都愣住了,不可置信的看了持着竹竿行舟的朱闻一眼。

    上午他们还一个是端着架子和朝臣议事的皇帝,一个是捧着茶盘奉茶的小宫人,此刻却一同泛舟,离避暑山庄越来越远了。

    越行,江面逐渐开阔,朱闻的神情也越低落,越焦躁不安。

    “这里,朕每年都要来一次。”

    “是因为景色好吗?”元折柳仰头,群山之上是漫天繁星。

    “不,”,朱闻犹豫一瞬,还是说:“我母妃葬在这里。”

    元折柳吃了一惊,才想起朱闻并非李太后亲子,而是李太后身边的掌衣宫女所生,那位娘娘已仙逝十年有余。

    “娘娘,没有葬进帝陵?”

    “帝陵中不过是一副空棺,”,朱闻背对着他,语调平静无波,“朕登基之后,就命人将母亲的尸骨请出来,葬在江底。”

    朱闻站在船头,宽松的广袖纱衣被江风不断吹起,鸦青色与浓重的夜色融合。

    元折柳突然从心底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慌,仿佛下一秒朱闻就要在他眼前消失,少年慌不择路的上前抱住了男人的腰:“陛下很想念她吧。”

    “亲生母亲怎能不想,更何况朕至今不知道她到底是真的病逝,还是遭人暗算……”,男人的语气中带着沉痛,“母亲死后,朕就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再没人……是真心待朕的了。”

    元折柳从没见过这样的朱闻,剥去了一国之君的理智与沉稳,肆意的向人展示自己的失意落寞,孤独的剖析内心最深处的脆弱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