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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营养液6k加更

    “恭喜。”

    黎司君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池翊音转眸看去, 边看到在满室喧闹中,黎司君向自己的方向倾了倾角度,不过咫尺距离, 他甚至能够看到那双金棕色眼眸中流转的笑意。

    本来想要忽略黎司君的池翊音一愣。

    他发觉, 这一次,黎司君的笑意竟然是真的。

    表情是发自内心还是表演出来的虚假,池翊音可以很轻易的辨别。

    他本身便在观察人群的时候, 将人的各种表情揣摩得淋漓尽致, 当他自己就已经在这一领域钻研到臻至完美的时候,自然可以看出其他人谁是真,谁是假。

    在此之前, 黎司君所表现出来的所有表情, 都是虚假的。

    并不是说黎司君一直在演戏,而是……那是一种笼罩着一层纱的虚假, 即便你看得到,却摸不透, 模模糊糊。

    好像黎司君一直就站在这个世界之外, 世人的生死存亡与他无关。

    可就在此刻,黎司君的笑容忽然间真实了起来。

    他从冷眼旁观,到主动踏进了这场局中。

    池翊音皱了皱眉, 并没有因黎司君难得的真情表露, 而放松警惕,反而更多了对黎司君的猜测。

    在他看来,刚才似乎……并没有发生能够让黎司君产生这种转变的事才对。

    所以是什么?

    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 有什么发生了吗?

    池翊音略微沉吟, 在心中罗列出所有可能性的同时, 向黎司君点了点头, 有些冷淡的礼节性回应:“谢谢。”

    “现在的情况,也在你的预料之中吗?”

    黎司君声音低哑磁性,在池翊音耳边响起:“不管是大头,白老三,还是也老爹,顾希朝……他们都已经在你的计算中,被你当做棋子摆在棋局上。”

    “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导致什么样的后果,这些都在你心里,是吗?你早就已经看透了他们,而一旦被你抓住最核心的一点,他们就能为你所用,不知不觉中变成你的工具。”

    黎司君有一把足够在引起任何人注意的好嗓子,当他娓娓道来时,好像在咏叹着曾经发生的故事,亲眼见证它们的发丝。

    池翊音并没有否认黎司君的分析,他的眼眸中浮现出清浅笑意,如横池花影,微微晃动。

    能够控制人的,从来都不是外物,而是人自己本身。

    池翊音并不认为是自己在操纵人,而是人自己的性格和人性,在驱使着他们做出各异的选择和举动。

    他只不过是在人们站在选择的岔路口时,推了他们一把,让他们去做对他有利的事情。

    就比如也老爹。

    池翊音会选择他,是因为他是个足够大的目标。

    不仅是因为也老爹自己的自命不凡,端着架子一副主事人的模样,却连下面有人开始动了不满的心思都看不出来。

    更是因为也老爹主动站出来,揽下了检查邀请函这个活计。

    所以池翊音借由冲突,顺走了也老爹的邀请函,并且推倒了也老爹。

    他很清楚,不管这些人心里到底对也老爹是什么想法,于表于里,他们都一定会去搀扶也老爹。

    而那个空档,就是他为自己准备的时间,让自己可以安全的冲到壁炉旁边。

    毕竟枪打出头鸟。

    从池翊音主动闹开之后,他就没有任何退路,成败在此一举。

    如果他在中途被任何人拦下,都会泄露他邀请函异样的这个秘密。到那时,就算他拼命挣扎摆脱阻碍,看起来也不会像是一个忠心老实的人因为被猜忌而愤怒,更像是垂死挣扎。

    池翊音不会让这种事发生,自然早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在所有人眼中的突发事件,其实是池翊音早就在脑海中规划好的万全计划。

    他考虑到了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可能的后果,确保自己在这盘棋上,绝不会输。

    自然,也就出现了这个结果。

    池翊音对此毫不惊讶。

    他唯独惊讶的是,从黎司君的话中来看,他竟然看出了他的整个计划。

    这让池翊音侧眸注视黎司君良久,对黎司君的印象再次产生了转变。

    “你知道国际象棋吗?”

    池翊音礼节性的微笑,他放低了声音,像是闲聊般感慨道:“国际象棋,一边是国王,一边是皇后,进攻与防守,看似公平的棋局,任何人都能摆弄这几枚棋子。”

    “可没有人注意到过。”

    他静静看着黎司君,嘲讽般轻笑:“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它最不公平的一点,就在于它的执棋人。”

    “明明并非所有人都有资格执棋,可这游戏经过无害的伪装,却伪善的把所谓公平给了所有人,让大家误以为,自己也有资格坐在棋盘一方,执棋博弈。”

    池翊音轻轻敛眸,声线冷漠:“我最厌恶之事,就是碰到并无资格坐在棋盘对面的对手,我对弈过太多烂棋局,在此之上,很难有人超越过我,赢了太多次,也会厌烦。”

    黎司君听明白了池翊音在说什么。

    他的唇角慢慢上扬,笑意加深。

    “相信我。”

    他凑近池翊音,压低了磁性的声线道:“这会是你……经历过的最精彩的一次棋局。”

    “要小心败落啊,音音——占领上风的国王,会毫不留情的让骑士砍掉女王的头。”

    池翊音挑了挑眉,他不仅没有因为黎司君的称呼而动怒,反而扬起了一个礼节性的笑意。

    然后他猛然起身,就在那片刻之间,毫不留情的手肘向后,在这个近到无法逃脱的距离,给了黎司君力气十足的一次肘击。

    黎司君闷哼出声,惊讶的看向池翊音的背影。

    而池翊音起身站定,侧眸轻笑,垂下眼望过来时,湛蓝眼眸中皆是薄凉的漠然,完全看不出他刚刚还在称赞黎司君是个难得的对手。

    “疼吗,喜欢吗?”

    池翊音微笑着询问,礼貌的声音下却压制着翻滚的怒意:“我好像说过,不要这么称呼我——黎司君,我不介意根治这个问题。”

    “比如,割了你的舌头。”

    说罢,池翊音就头也不回的走向壁炉旁的也老爹,破旧臃肿的衣物穿在他身上,也被宽肩细腰长腿的衣架子身材穿出了昂贵不凡的气度,潇洒而有力。

    黎司君捂住自己被池翊音狠狠撞击的胸口,疼痛和心跳不再明晰。他分不清现在自己的心脏,到底是血肉在因池翊音而疼痛,还是依旧如常的跳动。

    但他很清楚,池翊音并没有和他开玩笑。即便池翊音本身的力量并不足够,但只要池翊音想……

    这盘棋局上,骑士会高高扬起利剑,将国王逼到黑白的死角,然后挥向国王,斩断国王的头颅。

    就像国王曾想对女王那样做的一般。

    池翊音在明确向他下达了战书,言明自己会杀了他——在这盘棋分出胜负的刹那。

    黎司君扬了扬长眉,看向池翊音背影的视线缓缓将他从头扫视到脚,眼眸中兴味更浓。

    他看起来很想试试被池翊音杀死的感受。

    在所有的欲望都被满足,厌倦了生死之后,还有什么会比此刻更刺激吗?

    就像是赌上生死的极限运动。

    怯懦者没有资格看到不同的风景,每一次的惊险和与死亡擦肩而过,都会带来肾上腺素的飙升,让已经懒怠的灵魂重新跃动起来。

    黎司君在期待着池翊音为带来的惊喜。

    为了这个目的……

    眸光流转间,黎司君微微将视线瞥向不远处的顾希朝,唇边的笑容意义不再分明。

    而顾希朝也恰是时候的转眸向他看来,抬手掩唇,故作惊讶。

    只有眼眸中的笑意出卖了他。

    顾希朝心中死水一般的平静。

    他很清楚,这位的立场,开始逐渐偏移,不再是坚定不移的站在他这一方。这位为了看到更令自己满意的戏剧,或许,会在自己愿意的时候随心所欲出手。

    却不一定是帮助哪一方。

    黎司君有可能为了看到池翊音更精彩的表演,而故意为池翊音增加难度系数。也可能,为了更改乏味的剧情,向他下手……

    不过黎司君一念之间而已。

    从此刻开始,他和池翊音,终于算得上公平斗争。

    顾希朝漠然收回视线,垂眸看向自己被毛毯包裹的双腿,半晌,他低低笑出了声,却被满室的嘈杂掩过。

    “老爹。”

    池翊音主动找到了刚刚被他坑了一把的也老爹。

    他强制自己暂时压下洁癖,手掌落在也老爹肩头,一副郑重而诚恳的模样,将另外一张纸条掏出来,给也老爹看。

    “这是那个叛徒给我留下的,我,我之前并不想破坏我们所有兄弟的关系,所以本来想要把这件事掩藏下来。但现在。”

    池翊音恰是时候的叹了口气,一副因为不信任而被伤透了心的模样,然后将手里的纸条递给了也老爹。

    正是那张夹在邀请函里的额外纸条,上面明确称呼了“鲁特”。

    如果发出邀请的人是池翊音,或者说化名为鲁特的老杨,他没有必要特意给自己写了一张问候纸条,多此一举。

    也老爹在惊讶接过那张纸条后,也脸色变了变,严肃的抬头看向池翊音:“怎么回事?”

    “我不清楚。”

    池翊音看起来脑子乱糟糟无法思考的样子,失魂落魄的道:“这纸条是和邀请函一起寄给我的,我并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但是老爹,你看到这个称呼了吗?鲁特。”

    池翊音抬手虚虚点了点其他人,也趁机让自己的手离开也老爹,洁癖松了口气。

    “老爹,你们什么时候喊过我叫鲁特?谁会这么称呼我?只有对我不太熟悉的人。”

    “我想了想,虽然我们不会用这个去猜忌我们的兄弟,但是也可以用这个作为证据,指向那个真正想要离间我们的人。”

    池翊音压低了声音,一副与也老爹推心置腹的架势,小声说:“老爹你看看,这个屋子里唯一一个外人,就是那边的顾先生……他可不像是知道我以前旧名字的。”

    也老爹闻言,脸色变了几变,却没有直接冲上去向顾希朝质问。

    毕竟是找来的药材买主,没有证据随便怀疑人,只会毁了他们在这个行当里的名声,更会损失钱财。

    但池翊音也并不期望着也老爹和其他人能立刻反应过来。

    就算池翊音真的把真相掰开了揉碎了说给眼前这些人听——他们能不能听懂,只是第一重困难。

    愿不愿意相信,才是更深的问题。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在这些亡命徒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也老爹等人才不会随意放走金主。

    而池翊音……他只需要让也老爹有这个想法就行。

    也老爹老了,即便其他人都恭敬对他,他也不再是十七年前风头正盛的中年人了。

    而越是衰老,人就越畏惧失去手中的权利。

    也老爹,不会让任何人来动摇他的权威,即便是金子也不行。

    对于有可能威胁到也老爹的顾希朝。

    池翊音相信,只要给也老爹一些时间,不需要他去说,那些有关生死的想法,也会肆意在也老爹心中生根发芽,膨胀到无法忽略的地步。

    也老爹不动声色的收起了池翊音给他的那张纸条,他郑重的向池翊音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而他看向池翊音的眼神,也不再像是刚才的有所怀疑,而像是在看一条忠心的看家狗。

    至此,池翊音知道,自己的计谋已成。

    只要他搞定了这群人的领头人也老爹,其他的,也老爹会自己想办法去说服别人,不需要他再操心。

    他在原地缓缓转身,侧眸居高临下的看向顾希朝,唇边勾起轻笑。

    顾希朝想要利用这些人杀了他?

    那他就将计就计,用顾希朝设下的局反扑回去,本来用来杀死他的亡命徒,从现在起,要矛头冲向顾希朝了。

    池翊音眼神意味深长的看着顾希朝,无声道:小心你的王,别被小卒杀死了。

    顾希朝冷肃着面容看向池翊音,良久,却忽然勾起一个笑容:好啊,谢谢提醒,池翊音。棋局才刚开场,不要着急。

    谁生谁死……还未可知。

    “顾先生,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兄弟们远道赶来,差不多也都累了。”

    也老爹拨开众人,向顾希朝笑呵呵的道:“我们准备等稍作休息,再行研究雪山和药材的事。”

    “请顾先生放心,我们一定会搞清楚药材的事情,如果真的是有人在愚弄我们,也一定会给顾先生一个交待。”

    也老爹话说的客气,人却没准备客气。

    他说话的时候,周围几人手都已经悄悄放在了腰刀刀柄上,用余光瞥着也老爹和顾希朝,只要也老爹一声令下,就会冲向顾希朝。

    池翊音的那番话说的很有道理,让也老爹也不由得开始怀疑起了顾希朝,因此打算暂停下来,和众人商议之后再行决定。

    不管顾希朝是怎么想的,这群亡命徒的尊敬,都只流于表面。如果顾希朝拒绝,就会被众人视为急切,这就坐实了顾希朝挑拨离间的事,甚至有可能会被众人乱刀砍死。

    与豺狼虎豹同行,就要做好被发狂的野兽撕碎的准备。

    尤其是有池翊音这样的敌人,站在野兽身边的时候。

    顾希朝带笑的视线落在池翊音身上,随即轻轻点头,道:“也老爹考虑周到,那顾某就先走一步了。实不相瞒,我坐着轮椅这一路颠簸,也确实不太舒服。”

    “各位自便,等有消息就通知顾某。”

    顾希朝进退得体,没有给众人留下任何把柄,就在留下一句话之后翩然离去,只剩下十一人在客厅,谁都没有先说话。

    还是白老三,因为并不是也老爹那条线上的,他对也老爹并无多少畏惧,也因此哼了一声道:“老杨这句话说的倒是对,我们的人中,哪有人管他叫鲁特这种假名的。”

    白老三用阴冷如蛇类的眼睛看向池翊音,问道:“没记错的话,那是你妻子的姓氏吧?”

    池翊音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家里孩子还小,正上学的年龄,总不能让他知道他老子是这副德行吧?”

    老杨确实有一个儿子,从白老三的话来看,是也跟了妻子的姓氏,布莱恩·鲁特。

    他死的时候,刚好是池翊音进入副本的时候。

    向前推算,现在这个时间点,布莱恩的年纪还小,刚好是应该上学的时候,池翊音所透露出的信息都无懈可击。

    他敢肯定,这群人就算嘴上说着“兄弟”、“信任”,但私底下该调查的,没少关注。

    愚蠢的人也无法在这个圈子里站稳。

    白老三明知道老杨家的情况,却还这么问,明显是在试探他。

    于是池翊音便大大方方接了招,任由白老三试探。

    果然,在池翊音这副态度下,白老三只是看了他两眼,便没有再多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