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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正版只在晋江

    如果说在池翊音目前的认知范围内, 有谁能够做到将咖啡馆变成地狱这种事,那也就只有黎司君了。

    在他看来,即便用最恶意和不可思议的程度去猜测黎司君, 也丝毫不为过。

    即便对游戏场掌握如红鸟, 也做不到绕过玩家本身的认知, 将一个活生生的人从一个副本,转移到另一个副本。

    而黎司君做到了, 让他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进入了连平雪山。

    池翊音一直将这件事记在心中, 成为了他对黎司君最初和最深刻的忌惮。

    ——如果黎司君知道, 自己当初意外的动心和好奇, 不仅让池翊音避开了暂居区, 还让池翊音对他忌讳莫深, 不知道他是什么想法。

    ……应该是高兴的吧。

    毕竟这也是池翊音对他重视的另一种体现。

    黎司君仰头, 看着近在咫尺的池翊音, 并没有惊慌或挣扎。

    池翊音银灰色发丝从上方落下来,从黎司君的眼眸前划过,让他微微眯起了眼眸, 麻痒感顺着肌肤迅速流窜,导入心脏和神经,一瞬间电闪雷鸣。

    他的视野完全被池翊音占据, 无论是女武神还是腐尸,都已经从他的脑海中消失,光年只剩下与池翊音对视的这一刻。

    太近了。

    黎司君甚至能够清晰的听到池翊音胸膛里传来的心跳声, 他一手搭在池翊音的手臂上,另一只手自然的落在对方的胸膛上, 手掌下就是温热的肌肤, 随着呼吸的声音上下起伏, 是生命不曾停歇的跳动,坚定而有力。

    在这个距离之下,黎司君能清晰的看到那双湛蓝色的眼眸是怎样的璀璨,好像燃烧起了一把火,顷刻间便点燃了整片海水。

    “想要逃避问题吗?”

    见黎司君良久静默,池翊音冷笑:“我倒是没想到,你这样喜欢冷眼旁观他人死亡的人,也会有想要逃避的时刻吗?我还以为,你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逃跑的坚定之人。”

    池翊音几乎已经确定,咖啡馆里的异常就起源于黎司君,甚至系统的古怪也与黎司君有关。

    那个敷衍他被扔出来的任务“他人即地狱”,光屏一个名称的提示,就立刻让池翊音联想到了之前在记忆中时,黎司君向他展现出来的黄金神殿。

    以及,黎司君讲述过的那个故事。

    ——在神殿之下,累累白骨。

    那已经不是神殿了,而是死亡的宫殿。

    那里以黄金与艺术虔诚供奉的,不再是神明,而是死亡与屠戮的罪孽。

    池翊音刚刚在黎司君过去的记忆中看到了那样一幕,亲耳听到了黎司君对那些罪孽丝毫不加以掩饰的怒火,然后一转身就看到了到处遍布着死亡、如同圣殿的咖啡馆。

    若说他完全不怀疑,那是不可能的。

    但若说他有愤怒……那也是没有的。

    不过是一张名为愤怒的面具,扣在了他的脸上,让他适时显露出最得当的表情,以此来从黎司君那里得到想要的信息。

    人在面对其他人的极端情绪时,都会不自觉的透露出有关于自己的真实。

    或是洋洋得意,或是委屈辩解。

    不论如何,只要对方开口说话,池翊音就能拿到自己想要的情报。

    ——在那张吸引了黎司君全部注意力的鲜活俊美的面容之下,是理智到冷酷的灵魂。

    池翊音说黎司君在冷眼旁观,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观察分析着整个社会与所有人类,情感淡漠到凉薄,却装饰以温和绅士的外表,用漂亮的外在迷惑世人。

    从某一方面来说,这两人是相同的存在。

    只不过他们彼此之间都未曾察觉这一点。

    黎司君静静注视池翊音良久,然后缓缓抬起没有被桎梏在池翊音手掌下的手,修长的手指从池翊音的面容上轻轻滑过,最后落在了他的发梢上,为他拂过散落下来的碎发,将漂亮如月光的银灰色发丝挽到他的耳后。

    他的动作轻柔而优雅,像是对待稀世珍宝的易碎瓷器般,担忧自己的动作稍微重一些,就会惊扰眼前之人。

    “我何曾逃避过你,音音。”

    黎司君声线沙哑而磁性,像是醇厚的葡萄酒,醉人心脾:“你若是主动开口问,我当然会告诉你——只要一个吻当做报酬。”

    这是高居神殿之上不曾行走于大地数千年之后,唯一一次的心动。

    池翊音却眉头猛然一蹙,拽紧黎司君衣领的手掌发力,扣着他的脖颈向后,将他重重摔在身后的吧台之上。

    趁着黎司君的视野极速变换,头颅在重击之下没有回神的那几秒间隙中,池翊音放开了黎司君的脖颈,然后迅速反扣住他的两只手腕举过头顶,欺身上压,将黎司君禁锢在自己身下与吧台之间,钉死了他所有动作,动弹不得。

    “看来之前对你的警告,你是半点没听进去,甚至还得寸进尺。”

    池翊音的眼眸中酝酿着风暴,声音冷然,厉色从俊逸的眼角眉梢间流露出来。

    绅士剥下了自己温良的假面,露出了狠厉疯狂的真实。

    黎司君刚想要开口,就忽见池翊音敲碎瓷杯在吧台之上,清脆响声中,他手握碎瓷片高高扬手然后挥下。

    “咚!”的一声。

    碎瓷片如刀刃般锋利,擦过黎司君的脸颊深深没入吧台,在他的脸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过□□速如雷电般的速度,甚至让伤口的血液都没能来得及反应。

    好半晌,才顺着血痕缓缓渗出血液,顺着黎司君的脸颊蜿蜒。

    而同时,池翊音的手掌心也被碎瓷片割破,血珠汇聚在他的指尖将要滴落。

    “我是否说过,不要用那样的称呼来呼唤我?或许你并不是没有听见,而是侥幸认为我的警告都是空谈?”

    “报酬……”

    池翊音冷笑,眸光锋利如刀:“你在侮辱我吗,认为我不配做你的对手?”

    “黎司君,别小看我,所有的短视和愚蠢都会付出代价。再有下一次,就是割断你喉咙的刀。你大可以试一试这句话的真假,我奉陪到底。”

    黎司君眼睫颤了颤,像是刚刚从那双湛蓝眼眸中回神。

    锋利的美色动摇心神,从脸颊上传来的刺痛说明着池翊音认真的怒意。

    黎司君的喉结滚动,维持着这样怪异却与池翊音紧贴的姿势没有挣扎,他上半身仰躺在吧台之上,池翊音的呼吸就落在他的耳边。

    但池翊音没有意识到的是,在他控制住了黎司君的同时,黎司君也同样绊住了他的动作。

    ——在池翊音身后,黎司君的一双长腿将他牢牢禁锢其中。

    如果他此时想要后退,就会发现他反而身在黎司君以身做成的牢笼中,退无可退。

    不过,黎司君并没有以此来反击池翊音,他只是趁此机会近距离注视着池翊音,用视线描摹着他俊逸的眉眼。

    能够靠近池翊音的机会很少,洁癖让他不喜欢与他人接触。

    即便是黎司君,这也是他难得看到池翊音主动接近他。

    甚至如此之近。

    他认真的看着池翊音,脑海中所想,却是曾经他听过的预言。

    如果说曾经的好奇和怀疑,那现在,黎司君已经笃定,预言之中的人必定是池翊音。

    ——将会有人前来杀了黎司君,开启新世界。

    黎司君曾经对这条预言嗤之以鼻,在很多年前另一人失败之后,他就更对此充满怀疑,连带着对于游戏场和现实的兴趣也逐渐降低,失去了期待。

    直到此时,池翊音就在他眼前,近到仿佛他只要伸出手,就能握住池翊音的灵魂。

    黎司君低低的笑了起来,他没有顾及脸上的伤,只是赶在池翊音发怒之前,仰了仰头示意池翊音放开自己。

    “如果你不喜欢这个称呼的话,那好吧,音音。”

    他的神情平静,似乎并没有性命被其他人握在手里的自觉,即便身处于池翊音之下看似落了下风,但他却气场依旧。

    他只是笑着耸了耸肩,道:“既然你已经对我起了怀疑,那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不是吗?比如我说,你现在看到的这一切都并非我所为,你认为我是在说谎吗?”

    身后已经大变模样的咖啡馆内,腐尸仿佛从灵魂深处发出的悲愤怒吼声,依旧接连不断的响起,偶尔间杂着大型猫科动物的威慑低吼,以及重金属撞击的声音,混杂成一团的嘈杂声音昭示着这场战斗尚未落下帷幕。

    有黎司君这个不稳定因素在,池翊音不会轻易回头看向战场,却反而把自己的后背暴露在黎司君面前。

    在面对危险神秘却善恶未明的人物时,暴露自己的弱点绝不是明智之举。

    但池翊音仔细的观察着黎司君,却觉得他并没有再说谎。

    除非黎司君的伪装技术已经出神入化,臻至完美,否则以池翊音对于谎言的分析能力来看,他确实说的是真话。

    ——地狱中的那些腐尸,和黎司君没有关系。

    “但咖啡馆一定有你的手笔。”

    池翊音低声道:“店长与你是相识的关系,甚至白蓝也表现出了对你的忌惮。之前当你坐在吧台前面的时候,白蓝别说靠近,甚至没有向吧台的方向看一眼。”

    “这可不像是以生命为傲的暂居区创始者会做的事,除非,白蓝知道你是谁,他畏惧你的存在。”

    池翊音顿了顿,才继续道:“你与店长相识,就像你曾经认识顾希朝一样。按照希朝的说法,在他幼年的时候,曾经得到过你的帮助——那你与咖啡馆店长,也是这样的关系吗?”

    “帮助她开起这个咖啡馆,将所有软弱逃避的灵魂做成人偶娃娃,让他们在‘现实’中死亡,永远沉溺于梦境。这也是你说的并非你所为?”

    面对质疑,黎司君并无慌乱。

    他的唇角慢慢勾起一丝笑容,坦荡大方的点头承认,自己确实参与了咖啡馆的事情。

    “池翊音,你要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如你一般坚定有勇气,明知真相与死亡同行,依旧选择真相,摒弃幸福。”

    黎司君淡淡的道:“人们有选择死亡的权利,不管在你看来,他们的选择是好是坏,对他们而言,那都是‘好’的选择。即便是不幸,对他们而言都是幸福。”

    追随亡者而去的生命,被命运逼到崩溃的灵魂,无法接受失去的人们,想要擅自前往下一世的……

    无论他们的选择究竟是什么,黎司君从未加以阻拦。

    而那些在咖啡馆中选择死亡以换取幸福的人——

    “那是我对他们最后的善意。”

    黎司君微笑:“让想要安眠者长眠,在他们自己看来,也是个好结局,不是吗?他们恐惧这个世界,害怕面对死亡,那就干脆,赠予他们一场美梦。”

    这是神的怜悯。

    如果那些灵魂不曾后悔自己的选择,没有从大梦中半途醒来,也没有满怀嫉妒的去杀死其他那些沉睡的灵魂,那对他们而言,咖啡馆并不是地狱。

    而是天堂。

    只可惜,人自己把自己的世界,变成了地狱。

    这才是,咖啡馆之名——他人即地狱。

    池翊音怔了怔,扣住黎司君的手掌也不自觉松开了些力度。

    但黎司君并没有趁此机会反击,反而很珍惜与池翊音靠近的机会,慢条斯理的向他介绍起了咖啡馆。

    甚至过去曾经在咖啡馆内选择死亡梦境的每一个灵魂,都被他清晰的记得。

    他明明看起来如此厌恶世界和生命,却细心的记得他们所有人的名字和一生经历,甚至连他们每一个转变和崩溃的瞬间,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即便是那些人最为亲密的亲朋好友,也做不到这一点。

    外在看来本应该最为残忍冷漠的黎司君,却反而给予了这些人,从未有人给过他们的尊重与温柔,就算他们早已经选择死亡,却依旧记得他们一生。

    记得有这样一个生命,曾经来过。

    他们之中,有的是重压之下主动在现实放弃生命的学生,从学校的窗台纵身跃下,以为离开现实就会进入没有忧虑的美好世界。

    却没想到,迎接他们的并不是天使或死神。

    而是比现实更加残酷的游戏场。

    大多数人早已经无法承受压力,也无法在游戏场中得到足够自保的力量,早早就死在了低级副本里。

    能坚持到c级副本,有机会进入咖啡馆的学生,寥寥无几。

    可即便走到这里很不容易,接下来的路更加难走。他们以为进入咖啡馆是脱离苦海,却不知道,当他们走出咖啡馆的时候,才会进入真正的地狱。

    还有很多在现实中死于意外的人们,他们不过是碰巧出了个门,又碰巧路上遇到了喝醉酒的司机,或是没有擦干净的地面,甚至只是高速公路上小孩子扔出的一块石头。

    他们毫无防备进入游戏场,尚未准备好,就要用尽所有力气只求活下来。

    当他们有资格进入c级副本【娃娃咖啡馆】的时候,已经是强弩之末,疲惫不堪。

    可这里绝不是歇歇脚就能进入天堂的地方。

    这里只是现实的人间与真正地狱之间的连接点,如果他们选择继续走下去,坚持一场看不到尽头的马拉松,试图离开游戏场,那他们才会发现,接下来他们要经历的,是前所未有的恐怖。

    ——那是真真正正,属于游戏场的残酷。

    “音音,你会在那边的两名觉醒者的提议下进入这个副本,就是为了从他们那里得到游戏场的情报,对吗?”

    黎司君微笑起来的时候,那双金棕色眼眸中有光华流转,美得像是一场幻梦,却无法令人沉醉其中。

    那是被看透了一生,知晓所有隐藏秘密的恐惧。

    池翊音无动于衷,甚至连眉眼都没有半点波动,不让黎司君看出任何属于他的情绪与信息。

    能看透谎言者,必定精于此道。而能够看穿谎言者,自然也更善于保守自身的真实。

    黎司君并不介意池翊音的冷漠,笑着自顾自继续道:“你一定已经从他们那里得知,游戏场里,c级是分界线一般的存在,将游戏场划分为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云泥之别。”

    他一字一顿的道。

    “但如果你认为,它单纯只是个身份的划分,那就错了。普通人之所以会对高级别趋之若鹜,敬畏有加,并不只是因为一个称号,更因为这个称号背后所代表的实力。”

    “有实力的玩家,当然要应对有实力的副本,能力与难度相匹配,才叫公平,不是吗?”

    提及玩家和副本,黎司君的笑容中毫无温度,甚至带着残忍的冷酷:“这样,在他们死亡的时候,才不会依旧狂妄自大的认为,是命运对他们不公。他们会发现,他们远远不像是自己认为的那样坚强理智,只是被狼群追赶到吓破胆的羔羊。”

    “到那时,他们向命运低头,会知道他们输得并不无辜。”

    “c级之后,是另外一个世界。然而池翊音,那是一个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资格进入的世界,比起强行闯入。”

    黎司君定定的注视着池翊音的双眸,轻声道:“不如让他们就此安息,也算来得轻松。”

    很多人活得痛苦,而黎司君不过是给了他们第二次选择的机会。

    他们无法选择自己要不要出生,却可以在这里选择自己要不要死亡。

    “告诉我,池翊音,我做错了吗?”

    虽然是疑问句,但黎司君却笑得笃定。

    他不需要池翊音对此加以评价,就像他从无信仰,对所有大地上信徒之间流传的神谕漠然无视,没有任何存在能成为他的神明。

    黎司君从来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并坚定的知道自己所行的,是正确的道路。

    池翊音看着黎司君,却良久没有反驳。

    他并不是良善之人,甚至如果以普通人的标准来评价他,他并不是友好的性格,不会包容愚昧之人的犯蠢,跟不会在明知他人没有被拯救的价值时,还一厢情愿的一救再救。

    能得池翊音一个眼神,都是难得。

    对于愚蠢之人,他只希望那些人死的时候离他远些,不要脏了他的衣服。

    池翊音对拯救世人的真正善良之人抱有敬意,却也知道自己绝不会成为那种人。

    现在,当疑问从黎司君口中问出时,池翊音也不会为那些愚昧之人多说几句好话,假模假样的让自己看起来很善良。

    池翊音颤了颤眼睫,却是无声承认了黎司君的话。

    黎司君轻轻笑了起来,带起结实胸膛的一片震动,在这个近到没有缝隙的距离下,也将这份情绪传递到了池翊音的胸腔。

    “既然这里的一切都是我一手打造的,是我给予他们的怜悯善意,让他们可怜的灵魂得以安息,甚至有守墓人在此看守着他们的灵魂。那么,音音……”

    黎司君结实有力的腰身瞬间发力,仰身靠近池翊音,沙哑着嗓子在他耳边问:“我为什么要费力的做完这一切,又亲手毁掉?”

    “如果我想要让他们进入地狱,只要从一开始就那样做就可以了,甚至,我可以让那些灵魂去往连平雪山,不需要我多费心思,顾希朝会亲手处理了他们。”

    “他有多厌恶罪恶和软弱,你很清楚。就如现在你将顾希朝放进地狱,让他炸掉了地狱,引发现在的尸潮。”

    池翊音一惊,猛地向后仰身,拉开了与黎司君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