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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雪满天山(下)

    朝阳之下,敌军的账篷群里,忽然传来了一阵奇异的号角,那声音仿佛带着一丝隐隐的涩然。

    宇文赟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站在他身侧的高虎对着他说道:“我想我们有麻烦了……大人!”

    “为什么?”宇文义立刻问道,宇文义虽来草原时日不短,但是却从未经历过大的规模屠杀。

    高虎看了看宇文义,低声道:“我虽然是华夏人,但却一直在草原长大,我了解他们的习俗,他们是准备祭祀。如果在战事之中,还会选择祭祀的话……那么只有一个解释!”

    “哦?”宇文义看着高虎。

    高虎的脸色很难看:“他们要用战俘祭祀。”

    宇文赟沉默了一会儿,他看着远处草原人的账篷,然后不由得苦笑:“那是一种残忍的仪式。”

    蛮人的账篷里,一阵一阵的号角传来,那号角悠扬,仿佛安抚着死去的亡魂,隐隐的带着一丝柔和。

    终于,等到了号角结束的一刻,所有人都围到了谷口,宇文赟目光坚毅,身旁的段成风挺起了胸膛,左边肩膀上挨的那一刀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或许绷带包的还不够紧,有些松了,段成风能感觉到鲜血已经浸透了绷带,粘粘的湿湿的,很是难受。

    一声一声如闷雷一般的鼓声,在敌军的账篷深处传来,随即马蹄声起,一队蛮族骑兵列队从他们的军营里冲了出来,然后列开了队列,忽然从后面跑出几十个上身**的壮汉,他们吭哧吭哧的扛着很多木架和干草走了出来。

    这些一人多高地木架就这么立在城下弓箭射程之外。

    随后发生的一幕,让段成风陡然狂怒!

    蛮人开始押解出一个个战俘,从那些战俘的模样上,段成风立刻辨认了出来,那是他们北漠大营的同袍战友。

    现在,这些战俘,每个人身上的铠甲和衣服全部被扒光了,而原本属于自己手下将士的铠甲,被穿在了押解他们的蛮人身上,这些缺乏矿产地蛮族人,仿佛对铠甲有着天生的渴望,也不管是不是合体,就这么歪歪斜斜的穿着贵霜军士的铠甲,坐在马上。

    战俘被他们一个个的绑上了木架,一个蛮族人,手里操着弯刀,指着山谷中的一干人等,不知说着什么。

    远远的,宇文赟并不能清楚地听清蛮族人的话,不过当这个家伙说完之后,旁边的蛮族人立刻爆发出了一阵嘶吼和呐喊。他们仿佛是疯了一样的,举着弯刀,好像野兽那样地嚎叫起来。

    “他们想干什么?”宇文义阴沉着脸,看着自己的父亲。

    宇文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昔日的下属被一个个被钉在了木架上,那锈迹斑斑的铁钉慢慢刺进他们的皮肉,碎裂他们的骨头。

    “叮咚,叮咚……”战场上只有铁锤敲打的声音,此起披伏,如同地狱深处的呼唤,寒彻着山谷中同伴的心。

    宇文赟的心越发的沉重,每次铁锤的击打,就像是在击打着他的心。没有一个战俘发出求饶,他们甚至没有发出一声声响,他们狠狠地咬着牙,甚至咬出了鲜血。他们愤怒的看着对自己行刑的蛮族人,努力的看清他们的脸,记住他们的面容,即使化作厉鬼,也要带着复仇的火焰归来。

    “元帅!”

    宇文赟旁边的段成风咬着牙关,他的脸上早已挂满了眼了,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宇文赟的脸上,他们怒发冲冠,他们泪流满面。

    “父帅!”宇文义忽然用力一拳砸在了谷口一颗被吃光树皮的树干之上,他眼眶里流出了眼泪。

    忽然就听见有个蛮族人大吼一声,所有的火油被淋到了战俘的身上,然后点燃了。

    这一个举动,立刻让所有站在谷口的人愤怒了起来,军士们大声吼叫着,拔出了武器,一时间群情激愤,甚至有人恨不得冲出去和对方拼命。

    如果不是有结界挡住了的话,恐怕早有人不顾一切的冲的出去了。

    纵然是一向沉稳的宇文赟,此刻也是眼睛充血,面部扭曲,气得陡然大吼一声。

    段成风拔出佩刀,他愤怒之下,几乎就要当场冲出去朝敌人拼命了,忽然就被身边的那个一个统领军官一把抱住了,死死的把他拉扯了回来。

    “将军!将军!!!”这个军官双目赤红:“将军!冷静啊!!!”

    段成风怒吼一声,转身指着蛮族人大声吼道:“畜生!一群畜生!如果有机会!我一定把你们的肉一片片砍下来!!”

    远处熊熊烈火中传来贵霜帝国的战歌:

    批铁甲兮,挎长刀。 与子征战兮,路漫长。

    同敌忾兮,共死生。 与子征战兮,心不怠。

    踏燕然兮,逐胡儿。 与子征战兮,歌无畏。

    段成风挥袖擦了擦自己的眼泪,然后也跟着轻声唱了起来,所有谷中贵霜的士兵都将右拳抵在自己的胸口,声泪俱下的唱了起来。

    战场上数日前发生的事情,他们自然无法知晓,孤狼一行踩着坚冰前进,头顶狂风呼啸。抬头看去,寒风裹着盐粒般大的雪扑面而来,仿佛全部来自北方天空的某一点。

    慕汎就是那个抬头的人,他眯起眼睛迎着狂风,眺望天空里的那一点,想着那也许是世界的尽头,所有冰雪诞生的地方。那是天穹上的一个缺口,天穹之外冷到极限的虚空之气汹涌着扑进这片天地,席卷整个世界。

    他们一行照着白发少女所指的路,已经一连走了五天。

    “你说这里能有人吗?这么冷的地方,什么都得冻成冰块啊!”慕汎气喘吁吁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