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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挟持

      许暮之在接到她的电话的时候,正在开会商讨投资项目战略。

  那个项目搁置了快一年,因为他之前一意孤行地回国后,便开始渐渐地放在了一边。罗列说起这件事儿的时候十分不理解,他不明白为什么他要放弃一个绝好的挣钱机会,跑回国内去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

  手机调的静音,可屏幕亮起来后,他还是一眼就看见了。

  接起来后那边的声音特别嘈杂,还能听见一帮子人在那胡闹尖叫,他就听见许由光在那边吼道,“王八蛋!”

  他被骂了。

  他愣了一下,又听见她在那边“哇”的一声就哭了,“你为什么要给我……那么多那么多的话费,你是不是……不想回来,不想要我了!你个臭无赖,臭流氓,脚踏两只船的负心汉,王八蛋,我就是……不来莫斯科找你,你要是不肯回来,你就一辈子别见我……”

  他当时觉着莫名其妙,但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撒泼的许由光,别说心里还觉得挺好玩,于是抬手中止了会议,走出了会议室,站在走廊外面,她还在骂着,“你是不是没那么喜欢我?我今儿的生日,你连看都不回来看我,”说着又开始哭起来,“你要是过生日,我肯定特别特别积极要……去莫斯科看你,你怎么这么凉薄,口头的关心又哪里有实际行动的好?”

  如果换作是以往,她还在自己身边,这时候是应该将她抱进怀中轻哄,可正是因为他们之间这六千多公里的距离,让他只能这样无奈地,静静地听着她的哭诉。

  她是一个极没安全感的姑娘,她有不同于寻常人的成长环境和经历,她和他不一样,他能在曾经的风雨飘摇之中顽强生存,而她却太不甘寂寞,太需要一个人陪着她。

  可是这样的安稳许家给不了她,她就只能悉数地开始依赖着他。

  这个道理,如果不是因为她撒这么一次泼,他也不会意识到严重性。

  “许由光……”他叫了她一声,估计是因为那边太吵闹了,她没听见,一个劲儿地在那儿骂他。

  他哭笑不得,也放弃想同她讲道理的想法。

  好吧,是他错了。

  那通电话最后是在她无意识地继续和旁边人疯闹后,他无奈地挂断了。

  后来的事儿也就和第二天许由光酒醒后发生的所差无几,她被嘲笑了一通后,也顺便收到了关于那个王八蛋的承诺。

  十一月,她适应了检察院中繁忙的工作。

  据说施纯被取消了司法考试的资格,也被取消了在检察院中实习的机会,于姐偶尔会感叹一下这个小姑娘的努力和聪慧,而更多时候,还是在忙碌的工作之中渐渐忘记了这么一个人。

  司法考试的成绩下来了,考了518,A类证书通过。

  这个成绩算是很高的了,韩建成听说了以后对她简直是刮目相看,还说多少人考了很多年的司法考试都不一定能通过,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还给高分过了。

  托许家这家庭环境的福吧。

  要是每个人都能和她一样,从小就浸泡在各种司法条例之中,潜移默化之中根深蒂固了那些理论,也能照旧这么过了。

  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许暮之的时候,对方表示并不太理解518是个什么概念,就像她不太理解他们那行业里抽象画的意义何在。

  所以有的时候两个人在彼此都不太理解的领域里,走到一起谈了恋爱,大多时候,工作上面的事儿,都没什么特别的话题聊。

  但是她发现许暮之是个意外,也不管是什么话题,他都能给沾点儿边边角角地聊上那么一两句,司法嘛,浅显地理解了那么一点儿,还能和她聊一聊关于这法律方面的知识和案例。

  每次和他通话的时候,她都能想到一个话题,就是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中途她回了学校一趟,收拾着自己那些还留在学校的东西,那天下了班后她就打车去了学校,宿舍里白楚河的铺位已经空了,她看见施纯的床上和柜子竟然都纹丝未动。

  她正愣神之间,就听见有人开门进来了,她转头一看,就看见提着茶壶回来的施纯。

  两个人双双对视,皆愣在那里,愣了一两秒,她又低头去干着自己的事儿了。

  黄昏时分宿舍里没有开灯,整个宿舍里视线昏沉,仅仅只有开着的那扇窗户透进来的光亮让宿舍里亮堂了不少。

  施纯的事儿都在学校里传开了,都说大四有个女学生给最近贪污落马的一位局长做了情妇,被取消考试资格,学校记过并开除了。

  而为什么施纯如今还在这里,这样的问题她并不关心。

  她很快就收拾好了东西,提着沉沉的行李箱,正要开门出去时,就听见身后的施纯缓缓开口,“许由光,我们走着瞧。”

  施纯的声音在渐渐黑暗下来的室内,毫无感情地响起来。

  她背影一僵,回过身,看见施纯坐在那里看着经济法。

  一个已经被取消了取证资格的人,还那么倔强地复习准备着,坐在那里,好像刚刚说那句狠话的人,不是她自己。

  因为视线的原因,她看不太清施纯的表情,索性也不是一个爱计较这些事儿的人,没说一句话,提了行李就关门走了。

  在这所学校里,从一开始踏进这里,就如同踏进了一个未知的世界,她以为自己可以从这里开始,就此脱去一身的束缚,而到头来也没能摆脱,就像是施纯以为可以就此展翅高飞,却最终被折断了双翼。

  白楚河说想去看一场演唱会,给她打电话,问她人在哪里。

  她吃力地拖着行李箱,此刻特别特别想念许暮之,白楚河那丫头忒没良心,懒得人神共愤,连帮她一把手都不肯。

  她没好气,“我在学校搬行李呢!”

  “哦……”白楚河倒是特别悠闲,“我很喜欢的一个乐队要来北京开演唱会了,我买了两张票,要不要一起?”

  “我不要!”

  白楚河诱惑道,“我请你。”

  她吸了吸鼻子,脸上有点儿疼,“什么时候?”

  “就是下周星期五,你下班了咱们正好能去。”

  “行。”

  这一路上没什么人,和白楚河简单谈完后,她就收了手机,走了几步,突然感到身后有点儿不对劲儿,总觉得有一道视线跟着自己,猛地回过头,就看见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人鬼鬼祟祟地转移了视线。

  那一次被人威胁的恐惧还在心中,当时一种巨大的恐慌就蔓延上了心头,她加快了脚步,混进了主道上的人群之中。

  那之后她就一直留意着身后或身边的人,那天晚上她没看清那个人的模样,就知道是个男人,并且确定她被跟踪了。

  她没告诉许暮之,怕他担心工作分心,可没实质性的证据,她也不能贸然报警,毕竟从那一天之后,她也没再见到身边有什么可疑人员了。

  与此同时,因为另一件事儿,让她没什么精神去追究被跟踪的这件事儿。

  她从莫斯科回来的时候接近九月份了,如今已经是十一月,北京的天气也开始慢慢降温了,她发现自己长胖了些,同时也发现,她的生理期,迟迟推延了三个月。

  那一刻她慌了。

  在莫斯科时,临走的前一晚他们做过几次,在没有套的情况下,他硬是勾引着她做了,当时她抱着一丝侥幸,又受不了他的勾引,还觉得不可能会那么倒霉,可真不会是中了吧?

  她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当天,脑袋里还乱着呢,就被于姐中途拉去了茶水间。

  于姐找她的目的竟然是因为施纯,因为之前被瓦解的方文山的势力,于姐想让她去施纯家打听打听情况。

  她特别费解,于姐说因为工作太忙抽不开身,而她是施纯的同学,希望能够代她去探望探望。

  真是天大的笑话。

  她和施纯,如今怎么都没有融洽到可以去互相关心的程度吧?

  可于姐的言辞恳切,像是真的在为施纯担忧,她不得已,应了下来。

  这件事她没告诉白楚河,她怕那姑娘万一一个暴走,就把她灭了。她找到了班长,问了施纯的联系地址,请了个假,就动身前往了南市的一个小县城之中。

  小县城经济落后,坐车也特别麻烦,听着口音,那些人都欺负她是个外地来的小丫头片子不识路,坐车的费用高得离谱。

  她按着地址找了很久,最后在一条极其偏僻的小巷子中,站在了那扇残破的木门前,木门微启,她正要上前敲门,就看见了施纯的端着一个小木盆从门口出来。

  木盆里是老人酸臭的衣服,施纯当时就愣住了,不可思议,半天吐不出来一句话,“你……”

  她不太想和施纯说什么,很干脆地从包里掏出了一袋东西,递给她,“这是于姐要我转交给你的东西,里面有她给你的一封介绍信,和一点儿补贴,”她直接挑明来意,“于姐觉得你是个好姑娘,身为你的实习导师,你出了事儿后一直挺担心你,但是工作很忙,没时间亲自交给你,托我转给你。”

  施纯的表情复杂得很值得品味,但她没有功夫猜度,见施纯没有伸手过来接,就直接上前放进了她的小木盆里,顿了一下,才说,“就算是在律政一这行混不下去了,也总有其他的路可以走,我不知道你到底在和我较什么劲儿,但希望你能好自为之。”

  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内响起了一道熟悉的男声,“施纯,你等等我!我……”

  那个男生跑出来的那一瞬间她就崩塌了,而男生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以一种极其慌张的眼神看着她,“由光?你怎么来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