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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云稚

    翌日,皇后身边的江福海来宣懿旨,说是三日后去觐见皇后及各宫嫔妃,又带着许多礼物。

    陵容一众人等自然恭恭谨谨地接了旨,又让漪兰小心送出去。

    这一点,芳若说过。

    三天时间着实不短,却也不长。

    陵容拿起一只匣中的花丝金镯,这是皇后新赐下来。

    她看着上面雕镂的月季花妖娆风流,想起此花百日长红,年年岁岁似乎都不曾褪色凋零。又想起皇后说过的话。

    皇后说花从来就没有不凋落的,那时候的自己只觉得此话有理,又忍不住思及自身,更觉凄凉。可现下,自己耗费了无数世游历山川,见识了这天下万般景色事物,却觉得这话实在偏激,凋落又如何,不凋落又如何,都不过是人事规律,既然身为规律,那么只有直面就好。

    宫里的女人像花,可哪有不像花的人?

    生死之事皆难定,命运又实在诡测难寻,倒不如尽全力轰轰烈烈拼一场就好。成功了,为皇为王,败了,那就化为春泥更护花。

    “小主。”

    漱玉上前来禀报道:“宓秀宫华妃娘娘手下的周宁海说是华妃娘娘的赏赐到了。”

    陵容放下镯子,轻轻一笑,吩咐道:“请他进来吧。”

    周宁海刚进了屋,先随意地施了个礼,然后脸上敷衍地笑道:“安常在吉祥。我们娘娘特地命奴才将这些礼物赏赐给小主。”

    随即也不等陵容发话,自顾自一挥手,门外候着的小太监就立刻弓着腰端着一盒盒礼物上来。

    陵容知道周宁海依仗华妃,自然权势逼人,她也不在意,见那些礼物便起了身,上前瞧了瞧那些礼物。

    不得不说慕容世兰独独这一点最让人羡慕,就是阔气。

    在寻常嫔妃眼里已经算是极品的东西,在慕容世兰手里却是司空见惯的物件儿。

    一盒盒的名贵珠宝,璀璨夺目,又有几匹华丽的云锦、妆花缎,这些赏赐若是真换个人来看,必定以为贵重。实在是不过宓秀宫里的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便是自己最得意的时候……恐怕也没有这样阔绰手笔。

    “实在是多谢娘娘美意,还望公公记得替臣妾转达对娘娘的谢意。宝鹊还不赶紧端茶上来。”陵容心头好笑,面上则含笑对周宁海说道,“还请公公坐下来喝杯茶歇歇再走,实在是有劳公公了。”

    周宁海瞥了一眼宝鹊端上来的毛峰茶,微不可见地蔑视一眼,随即脸上又挂着笑道:“奴才一定转达常在小主的谢意。只是奴才还要赶着去别的小主那里,实在没这功夫喝您这儿的茶,辜负安常在盛情了。”

    陵容自然瞧见了他的种种神色,只是嘴角弧度不改,对一旁的漱玉使了个眼色,漱玉立刻拿出两锞银子送上。

    这礼实在是不能少的,不过她手里银子不多,只能是量力而行。

    周宁海只不置可否地一笑,接了银子便要告退。

    她也不再多做挽留,好言相送走了这位华妃娘娘宫里的红人。

    只是待周宁海被送出了长杨宫后,安陵容才叹息着坐下,她看着那毛峰茶对宝鹊说道:“换上白牡丹来。”又吩咐宝鹃,把这些礼物送到库房里。

    她有些疲惫的闭着眼,漱玉则体贴的上前为她按揉眼角。

    “小主累了吧。”漱玉不疾不徐的手法让陵容很是舒服。

    陵容沉默了片刻说道:“宫中华妃势大,不可得罪,却也不能过分亲近,而皇后……”

    她接过宝鹊递上来的白茶笑了,“宫里就像是这茶中的叶片,起起伏伏,浮浮沉沉。任谁也逃不过,你瞧见那周宁海的样子了,我们宫里最好的茶在他眼里却是鄙夷之物,也不是不清楚只是要做样子实在是累。”

    “宫里只怕日后做样子的时候多着呢。”漱玉叹息了一声。

    陵容垂眼不语。

    接了一天的礼,身上其实也乏了,只是她瞧着外面天色很好,忽然又想起了云稚,随即命人帮她换了衣裳,披上了件披帛带着漱玉往景昌宫净芳阁去。

    “姐姐!”

    正一脸不虞地玩着骨牌的云稚才见到陵容,喜不自胜的上前来挽住她的胳膊,“姐姐可算来找我了,我一直在等姐姐呢,姐姐可是忘了我?”

    “说哪里的话。”

    陵容指着她宫里还未全放进库房里的礼物笑道,“这一日下来不是收了不少礼?”

    “那些东西我又不在乎的。”

    云稚抱着陵容,一副十足的撒娇模样,“姐姐来了,我最高兴。”

    她话说的是真心的,陵容当然可以判断出来,可心里却依旧有些奇怪,为何这孩子如此纯然以待自己呢,就因为自己帮了她?

    可这黏人样子也真让陵容实在无奈,笑道“真不知道你是十四还是四岁。”

    云稚惯会顺杆下,也笑道:“若姐姐喜欢,那稚儿就四岁也无不可。”

    这一句实在是可爱,陵容也确实被她逗笑了,连一旁的漱玉也捂着嘴忍笑。

    又说笑着闹了一会儿,陵容瞧着外面天色不早了,欲要起身,却被云稚拽住了衣袖。

    “好了,别闹了。”

    陵容爱抚着她的长发笑道,“收拾收拾,随我去瞧瞧莞贵人,你还未见过她,她是个漂亮聪慧的人,你大抵也会喜欢。”

    云稚看了她一眼,见她似乎决意已定,便乖乖地去整理装束。

    她们二人到了棠梨宫已近黄昏,天边日影,暮色沉沉,撒落下满地余晖,斑斑驳驳间令人有些不知今夕何年,迷蒙中仿似梦里,却不知此身是何之感。

    云稚牵着她的手,一身粉嫩的藕色,却多了几分闲适,也多了几分亲切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