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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那些过去

    梁山和陶桃猜的没错,围捕张匡的那一晚,他确实有一些异常。因为就在他那艘运沙船上,他看到了杂乱的沙堆再加上有些慌乱的船长,就知道情况有些不对。凭借经验,他不动声色地拿起了放在沙堆上面用来推平沙子的铁锹,然后发力往平整的地方插去,一下,两下,终于从沙堆里面伸出了一只手,一只满是鲜血的手。

    张匡感觉到了藏身的四周在被锐利的东西插入,再加上沙堆里面空气稀薄,他又受了枪伤,再躲在这里无论是被锐物击中还是失血过多加上缺氧,他都将面临一个结果,那就是死亡,所以他决定冒险!他伸出了自己的一只手,然后是另外一只,表明自己手上没有任何的武器,再然后缓缓地挺直了上半身,下半身还是埋在沙堆里面,枪伤让他疼的不自觉地发出嘶嘶的声音,开口就是一股浓重的台湾腔,“警官,我投降了,我现在是俘虏,你们解放军,哦不公安应该是优待俘虏的吧?”

    高天有一些兴奋,因为听这人一说话就知道,今天的行动成功了,这个人就是陶爱军在追捕的台湾特务,眼前这个人至少能值个二等功!“你慢慢地从沙堆里站起来,包先扔过来,慢慢站起来,别有小动作,不然我随时开枪击毙你,你是特务,不是俘虏!”高天在部队里成长学习,对于特务恨之入骨,因为只有身在军队的人才知道因为这些特务,在不见硝烟的地方偷来送去重要的军事情报,导致一线部队遭遇重创,这个世界看似和平,实际上有多少中国军人在暗暗地牺牲。

    张匡非常听话,使劲力气讲背包向高天扔了过去,掉在高天脚边的时候还发出了金属撞击的桄榔桄榔声,高天以为里面还藏着枪,快速地打开了背包,下一秒他就愣住了。里面没有什么枪,只有几张地图、一些干粮,还有5根金条。他很疑惑,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带金条在身上,但随即就想通了,对方是特务来大陆执行任务肯定需要用钱,但是带很多现金不方便,金条最容易变现,带在身上随时可以用作逃跑时的盘缠。

    虽然高天想通了,但是他有那么2分钟陷入了天人交战的状态,可能是金条的诱惑太赤裸裸了,他第一次对金钱产生了强烈的渴望。可他并不是因为自己要用钱,他有苦衷,他有一个只有陶爱军知道部分内容的故事。

    他来自湖南娄底的一个山村,父亲在他年幼时就因为上山打猎遭遇了不测,被其他猎人发现是已经没有了完整的身体,老猎人说这是遇到了熊瞎子,把命送了。从那时起,高天就跟母亲相依为命,母亲也用勤劳的双手在村里镇上做各种杂活,艰难地把高天养大成人,等他高中毕业要考大学时,他偷偷瞒着母亲去当了兵,因为他知道母亲再也挣不出他上大学的费用了,甚至连让他离开湖南的车票钱都很难凑齐。再加上他从小就想当兵,因为村里有家人当兵的门上都会挂上一个“军人家庭”的铁牌,他觉得那个很酷,可以保护母亲和自己,不被同村的人欺负。

    母亲把高天送上来村里接人的军车那天,大雨从天不亮就开始下,他们家连伞都没有,在滂沱中母亲一路看着高天远去,高天背着薄薄的行囊不敢回头看,当他让自己向前看时,还是从倒车镜上看到了在大雨中小跑追逐自己的母亲,村里的路太泥泞了,母亲摔倒了,又站起来,又滑到,然后就坐在那里看着车子完全从视线中消失。那是高天从小到到流眼泪最多的一天,开车的老兵看到了,只是安慰,“早点回来孝敬你母亲,男子汉别哭!”

    6年的时间里高天拼命地训练,拿标兵,拿大练兵比赛的奖,升班长、排长、连长,把补助的钱分文不少地寄给了在老家守候他的母亲,他舍不得回去一趟,因为路费太贵。当他确定了转业去富足的浙江杭州当公安后,才终于肯花“重金”回去一趟,看到母亲时,她佝偻地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但母亲的一句“天,你回来了?”还是让高天哭了很长的时间。摸着母亲瘦骨嶙峋的手,他觉得有些不对。

    “这几年我不是给你寄钱的嘛,怎么不买吃的撒?”高天又气又愧,就算他在部队是连队里人见人怕的说教专业户,此刻不知道该怎么“批评”眼前这个小老太太。母亲让高天坐着等她一会,然后从床头的枕头套里面摸出了一本存折,交给了高天。

    高天笑了,“你这个老太太还挺时髦的,学人家弄存折哩。”母亲也跟着笑,“不是哩,就是你每次都在邮局给我打,邮局对面有个信用社,我就干脆取了钱就去对面存起来嘛,我又用不到钱,钱放在身上怕丢了。”

    高天收起了笑容,快速地翻阅着存折,翻着翻着豆大的眼泪滴落在存折上,打湿了一大片。他看到了每笔的存款,都是自己汇给母亲的金额,而每笔存款的时间,都是母亲收到回款的当天,“妈,你干什么存起来嘛,给你买吃的用的呀,你看你都瘦成这样,衣服还是很久以前的。”高天抱住了瘦弱的母亲,泣不成声。

    晚上吃饭的时候,高天拼命地给母亲夹菜,大鱼大肉的仿佛想一口气把母亲就喂胖起来,母亲只是一直摆手让高天自己吃,边吃还边用手按摩自己的腹部,“怎么了妈?肚子不舒服吗?”

    母亲立马把手抬起来捧住了饭碗,忙着解释,“没有没有。村里的老医说,我的胃要经常按摩按摩,不是大事,好几年了已经习惯了。”高天忽然想到了因为训练长期饮食不规律,后来胃痛到住院的小战士,他不放心,决定带母亲一起去杭州,先检查身体然后安顿下来,但怕她不肯,就想了个借口,“妈,我过几天就要去杭州工作了,但是那边我不熟,饭也不会烧,你能陪我去住几天照顾我吗?”高天一招以退为进,天底下哪有母亲会拒绝儿子这样的请求呢,她也高兴地点点头,嘴里却是说道,“二十几岁的人了,在部队里也不学学做饭。”

    “妈,我又不是炊事班的,学什么做饭啊。”母子的欢声笑语淹没在温暖的烛光里。

    在高天的半哄半逼下,母亲终于还是进了杭州一家医院检查了自己的身体。在拿到医生给的报告后,高天第二次感受到了那种歇斯底里的难过,第一次是看到母亲摔倒在追逐自己的泥泞中,而这一次,是因为报告的最后写着几个字,“疑似胃癌,建议进一步检查”

    在医院长长的过道里,母亲在那头用吃完水果的玻璃瓶装免费的热水,这是她第一次吃水果罐头这样的东西,东张西望地观察这里的人、这里的一切。

    高天就在这头,拿着报告,看着母亲,这个憨态可掬、瘦骨嶙峋的老太太。此刻,他想向命运投降,但是心里倔强的自己却说,

    “不,我要改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