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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我的父亲

    林源放下了电话,他平静的表情下是努力克制的兴奋。他知道,终于要触碰到某个希望了。

    从爷爷林栋让张匡找到自己算起,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了,他结婚生子,他离奇消失,他躲避世人,他归于黑暗。很多人叫他乌鸦,但是没有人知道他是林源,除了死去的张匡,以及已经被他当作弃子的高天。

    后来,他一步一步接管了大陆东部的间谍网络,用手段处理了几十名不听从指挥的下线,又从零开始培养了自己的触手,方媛、钱进,卢军、陈良、张轻、还有刚刚通过电话的赵兴,以及还有更多在只有他知道的那份长长的间谍名单上出现的名字。

    他在这份“工作”中找到了自己的价值和地位感。而爷爷留给自己的遗训是完成三个重要的任务后,就能带着妻子孩子一起到台湾或者美国享受荣华富贵。他太渴望了,他早就不满足于锦衣夜行,他想在太阳底下享受这份尊重。完成这三个任务,就是爷爷留给自己的希望,而其中一个任务就是把宝藏带回台湾,现在宝藏的大门似乎正在向他缓缓打开。

    所以此刻,他应该觉得兴奋,因为张匡留下的合影、陈良拍摄的照片,以及高天提供的古文线索。让他猜出了密码,不过这还只是他的猜测,一切都要验证过,实地去验证。刚才的那通电话,他是让赵兴尽快帮自己安排好去山洞一趟,他只需要一个小时就够了。

    同样准备去山洞的还有林立他们三人。

    省立医院的病房里,车亮站在门口,陶桃躺坐在病床上,林立站在中间,三人呈诡异的三点一线姿态。车亮带着林立进入房间之后,就没有说话。陶桃向车亮投去疑问的眼神,但是没有得到回应,林立立在中间,打破了沉默,“陶队,你别看亮哥了,我有很多以为他没法解答,所以我们来找你了。”

    林立很矛盾,凭他的智商,已经隐隐感觉到了四周发生的微妙变化,大家对他的态度悄然发生着变化。他本想继续掩耳盗铃似的帮重案组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在他心里,这个案子对他来说像是一场警察梦,随时会醒,醒了之后他就还是那个金牌外卖员,还有他也给自己找了更牵强的理由,他要给李立的母亲一个交代,给自己的“半个师傅”李远方一个交代,找到钱进背后的那个主使。但他同样也是个普通人,他可以没心没肺但是受不了旁人对他的疑神疑鬼,所以有些事情,他必须问清楚。

    “想知道什么?你说吧。”陶桃白了车亮一眼,林立想知道的车亮明明也很清楚,非要让自己来当这个坏人。车亮感受到了陶桃杀人不眨眼的眼神,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转过身去,一副“我就是不管”的前奏模样。

    “我是谁?为什么把我抓起来?国安局为什么询问我父亲的事情?你被停职是不是我的原因?”林立一连四问,像四支箭精确地射中了整个事件的关键点,连他的眼神都变得异常锐利,完全没有了平时的那种笑意和玩世不恭,让陶桃避无可避。

    5分钟的完全沉默,整个病房只有三个人的呼吸声,车亮的呼吸声很轻很缓,陶桃的呼吸声很稳偶尔有停滞,而林立的呼吸声最重,像是有一腔火焰从口鼻喷出。陶桃起身从病床上起来,站在了林立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终于开口,“那你了解你的父亲吗?”

    林立有些诧异,这个问题对他来说有些难,父亲的角色在他小时候还算是清晰,但也就止于小学,之后他的父亲就从的生命中彻底消失了,直到最近被反复提起,“他是个好父亲,但运气不好。”林立开始了回忆,这回忆包括了自己的,也包含了母亲在父亲走后时常跟自己念叨的内容。

    “我听我妈说,他是我们那个村恢复高考后第一批考上大学的,应该是很聪明吧,分数是能去北京上学的。但是好像是因为他的爷爷也就是我的曾祖父的身份,地委和村委说他成分有问题就没能去上大学。后来为了照顾他,村里就让他做我们那里的乡村教师,当时能出去的年轻人都不愿意留在村里,只有父亲留下了。”林立想起来小时候,也是在一声声的“林老师的儿子”这样的称呼中长大的,穿家走院的时候总会有人给他口袋里塞一些瓜果还有那个年代罕见的大白兔奶糖。这是村里有孩子的人,向他的父亲表达感谢的方式。

    “后来,父亲就跟我母亲结婚了,再后来就有了我。他挺无趣的,我记得我们家虽然很破但是有一个非常整洁的书房,那里好像就是他的天地,我每次进去之前他都问我洗手了没有,还要把鞋底也擦擦才能进去。不过那里也是我小时候的宝藏,因为我也不高兴跟其他小朋友一起玩,所以就喜欢待在那个书房里,一待就是半天,直到母亲叫我吃饭或者父亲回来发现我在书房把我赶出去,他喜欢一个人看书。”说着说着,林立流下了眼泪,他自己都不知道原来对父亲的记忆还这么深刻,只是被这十几年的时间覆盖了一层油布,要不是今天陶桃问起,可能他这辈子都不会主动去揭开吧。

    陶桃和车亮也没有插话,他们在认真地静静地听林立讲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