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第二百九十六章

    丹宏还是没有说服自己拔出剑来。他示意众人都呆在里面不要动,然后提了剑鞘,一人走出城堡。

    那些官兵见他出来,便齐齐涌上,将他团团围往。

    “上帝啊,我该拔出这剑吗?上帝啊,难道你是要我宁可被他们杀死也不要拔出剑来与他们相拼吗?你是让我把这些人交给你来最终审判吗?如果这就是你对我的示意,我就照你的示意去做……”丹宏心里对自己说道。

    “取得这小子首级者,重重有赏。”武励炯说道。

    那些官兵便举刀挥戟开始发出震耳发聩的战吼。丹宏说道:“你们已经杀了那么多人,还不悔罪?还要继续这魔恶的选择和疯狂?”

    那些官兵顿然发出嘲谑与不屑的笑声。有人喊道:“宰了他!”于是众皆呼应:“宰了他!宰了他!”接着他们便齐齐呼喊着冲向丹宏。

    丹宏举鞘迎战。他往左冲左边便闪开一片,往右闯右边便晃倒一堆。然而人却越来越多,且增援的还在不断增加。邢语晓在里面看得真切,便对大家说道:“这位与我们素不相识又素无交集,仅仅只是偶然路过我们邢家集的云少侠尚且肯如此豁出性命地帮助我们,我们却只能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他一个人浴血奋战,我们还是人吗?他尚且肯为我们奋战至死,我们自己本村集的人难道还有什么理由逃避?那还有什么理由不为保卫自己的家园而战死?”

    这一席话说得大家群情激愤。一个壮汉说道:“小姐,我们听你的。”

    “那好,大家跟我来!”邢语晓说完便提剑冲出城堡。于是其他人也跟着纷纷冲出。哲永与邢语晓的姐姐邢语晨想要拦阻时,已经来不及了。

    丹宏见邢语晓带着众人冲了出来,心中一怔:完了,这下糟糕了。

    “回去,快回城堡去!”丹宏大声喊道。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官兵已经冲进城堡,将城堡完全控制。而冲出来的许多人,尤其是那些并无什么武功的,率先成为官兵的刀下亡魂。紧接着许多人又纷倒下。丹宏急了,冲官兵大声喝道:“不要杀人!”可官兵怎肯理会?反而更加疯狂地砍杀,屠戮。

    “我要阻止他们,我要阻止他们!”这个念头不断闪过丹宏心头。他这样想着就已经不由自主地拔出剑挥舞起来,剑光闪处,官兵纷纷惨叫倒地。

    太宇剑因锋刃过利,以至斩人不见痕。中剑者,全身无伤,乍一看跟没事人一般,只是突然有些发呆,以各样的姿式站着不动了,然而少顷便纷纷倒下,人们这才从其身体上的鲜血汩涌处发现其所中剑痕所在。

    中剑倒下者不仅有兵士,也有将领。然而丹宏刻意没有斩其要害,所以这些中剑倒下者,大多都没有丧命,只是疼痛难忍,再难坚持,因此倒下而已。一时间地上的疼痛呻吟声此起彼伏……其他官兵自然有些惊惧,他们凝成一团,与丹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对峙。丹宏趁机让语晓带领众人迅速退回城堡。之后他又再退入。

    “我们邢家集几百年来都过得平平稳稳,安安全全,与人为善,四邻和睦,为何如今却要遭遇这样的惨剧和不幸?我们招谁惹谁了?我们积了什么恶因恶怨恶缘了?上天是多么的不公平啊,要将这样的不幸和痛苦降临给我们。我从此再不信什么天道了,只相信这个世界是弱肉强食,拳头硬才是真正通行无阻的硬道理。”邢语晓悲愤难抑咬牙切齿地说道。

    “不,妹妹,这都是我们应得的报应啊!因为我们从前所犯的过错太多,这些我比你更清楚,所以现在上天就惩罚我们。我们怪怨这个社会的不公,怪怨他人的施害,怪怨人性的可恶,阴险,无耻,狡黠,诡诈,势利,凶狠,残忍,冷酷和罪恶,可是为什么唯独不检讨我们自己的腐坏,邪魔和罪恶呢?千怪万怪,千怨万怨,归结到最后,还是要归结到自己本身上来才是正解,自己才是这最终原因的原因。正因为有我自己这样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结果让我来面临,正因为有我们这群心失敬畏,狂妄自大的邢家集人,才会有如今这样的痛苦承受。我不会质问天道不公,不会怨怪上天无眼,我不会发出怒向苍穹的天问,我只怪怨自己,只归责自己,一切的错,都是我们自己的错,一切的罪,都是我们自己的罪。”邢语晓的姐姐邢语晨说道。

    “这世界的苦难艰险,对每一个人都是考验。”丹宏说道。

    “嗯。因此我们若不能承受这样的考验,难道不该承受这样的痛苦和结果吗?我心中曾经是多么的痛苦啊,我仇恨那些是敲诈,勒索和施害我们的人,多希望他们能够被上天全部消灭尽啊……这些倒行逆施,无耻之极,伪善之尤,虚假之深重,屡屡突破良知和道德底线的人啊,几时才会被上天所灭亡和化为灰烬呢?可是只有我们是受害者吗?只有我们是公义的吗?上天唯独应该要保全我们吗?不,我们也是应该要受到那样同等公正的惩罚和打击的人,我们是不可逃脱的其中之一。我不会再怨怪他人了,就怪自己,就对自己进行纠错和悔改。未来的困难和艰险,请施加到我头上来吧,我要接受这场考验。既然我如今清醒地意识到了这个情形,就再没有别的出路可逃,只能迎着困难而上。”邢语晨又说道。

    “姐姐你为什么这样说呢?把所有的罪名往自己身上堆,这难道不是在对施害我们的人的罪行进行开脱吗?我们现在都快要被他们消灭了,你还要为他们说好话?看啊,死亡的大幕就快要为我们拉下,我们就将要带着痛苦的遗憾和不甘离开这个世界,归于永恒的黑暗和沉寂。然而就在这消亡终局即将来临的时刻,我要以与他们同归于尽的惨烈方式告别这个世界。”语晓说道。

    “不要说死亡就是归于永恒的黑暗和沉寂,不要说肉身的消亡就是心灵的终局。只要心中永怀希望和光明,此刻即永恒。如果消亡就是终局,那么诞生又因何而起?如果死亡是永恒,那就不应该有诞生的出现,既然有诞生,死亡就不是永恒。因此,不要说黑暗和死亡是宇宙的终局。因为诞生既然出现了,那怕只是一次,它也就证明了自己的永远。所以我们现在不要带着绝望挣扎的心情去面对即将到来的情形,而应该心怀光明和希望去应接这场挑战与考验。”丹宏说道。

    正说着,有人突然喊道:“快看,官兵乱作一团了,有的竟然在逃撤。”

    丹宏,语晓等看过去时,但见一彪打着庞字旗帜的人马正在冲击官兵。

    “是庞万仞的弘义军。”有人说道。

    “这却又是何故呢?庞万仞怎么知道我们邢家集正在发生的事呢?难道只是碰巧?”邢语晨说道。

    并非是碰巧,乃是史义琛将弘义军招来的。之前史义琛因父母被扣一事迫不得已投案,但他毕竟浸yín官府多年,对他们其中的一贯做法了如指掌,知道自己即便投案认错也未必就能逃过厄运……然而如若自己面对父母及家人被扣仍然置之不理,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难以给公众和舆情一个交待。同时他也是抱了一线侥幸之心,盼武伯仁能念及往日交汇照面的情份,突然心生宽恕一回。不过他也作好其翻脸不认账的准备。因此他的后路也想好了,那就是万一不行,就按之前预定计划逃向悬龙寨投靠庞万仞,陆离秋,凌墨轩他们。毕竟他以前在与义军的周旋中也与他们沾染了些瓜葛和交情。

    果然在史义琛投案后,武伯仁并没有依照原先承诺放其父母,反而将其扣押。史义琛遂依照预先准备计划行事。在内线的帮助下,他成功出逃,义无反顾,一骑绝尘地逃到悬龙寨,因此才引得义军前来,他要藉此挽回自己在语晓心目中的失望。

    义军来势凶猛,官兵措不及防,被斩杀得七零八落。史义琛也纵马驰骋在其中,一也高喊着:“语晓,语晓……”

    丹宏,语晓等见状,便打开城堡,率众冲了出来,与史义琛及弘义军接应汇合。

    一番痛击,打败官兵,并进一步进逼天流州,怎奈朝廷援兵赶到,义军只得迅即撤回。语晓,丹宏等人也随史义琛和义军回到悬龙寨。

    悬龙寨地势巍峨,险峻,主峰高耸入云,山谷浩大,幅员辽阔。正面山门屏障名唤乌云岭,左边是阴阳谷,右边是太石崖,正中便是悬龙岭。悬龙寨正位于悬石岭上,是庞万仞主营之地和指挥中心。左右的阴阳谷和太石崖皆有重兵重将把守。正面山门的乌云岭由庞万仞的儿子庞麟威镇守。悬龙岭后山则由庞万仞的妹夫田不落把守。五大山岭连为一体,易守难攻,且防线密不透风,里面共聚义军主力二十余万,还包不括散落和零星分布在其它各地山头,隐秘村庄,地下黑色城堡等处的人马。

    回到山寨,就暂憩于乌云岭。这乌云岭四面皆是万丈悬崖峭壁,乃是天然的易守难攻的巨大城墙,莫说人无法攀登,便是岩羊羚鹿之类,亦无从站立。中央只有一条狭道可进入其中,两旁皆是站有把守兵士,刀剑明晃,枪戟森严。待进了山门,感觉就是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密闭世界,让人心中顿生一种莫名的压抑感觉。史义琛带着丹宏,语晓一行进了卧虎殿,向庞麟威作了介绍。庞麟威面带笑意,当即就命人在殿内摆筵为丹宏一行接风,盛情款待,谈笑风声。当夜就暂宿乌云岭。

    次日一早庞麟威又命人护送丹宏一行由史义琛带着去主营地悬龙寨金龙殿拜见庞万仞。

    其时天空正晴朗,天空湛蓝,云朵雪白,恰如深海泛起的浪花。山青水秀,林深叶茂,悬龙岭正立中央,仰之巨硕,使人震慑。一路而行,两旁皆有兵士把岗,刀明枪锐,矛锋戈利,一直逶迤而上,阵仗真是叫人惊叹。直看得哲永与郑量啧啧啧称奇又有些心惊肉跳。

    庞万仞与其长子庞麒威并陆离秋,凌墨轩等山寨首领俱皆出来迎接。

    庞万仞身材矮胖但精神却异常矍铄,剑眉浓酽,双目有神,一看就是精明厉害的角色。其长子庞麒威身体壮硕,比其兄弟更多了几分深沉和厚稳。左边长眉细眼,须髯飘洒的便是陆离秋,右边浓眉大眼,胡须茂密的便是凌墨轩。史义琛一一介绍之后,双方彼此握手寒暄。凌墨轩对丹宏尤其格外热情有加,笑容满脸,一双大眼不住地盯着他看,端详再三。

    “三弟缘何死盯着人家云少侠看,看把人看得都不好意思了。”庞万仞说道。

    “云玉松,这名字好听,这名字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交。”凌墨轩说道。

    “谁?”庞万仞问道。

    “西明津王云飞龙。”凌墨轩说道。

    “还别说,玉松少侠跟明津王在精神气质上还有某种相似之处。”陆离秋说道。

    “怎么?你当年也见过明津王?”庞万仞问道。

    “可不,当年在鱼龙滩栈桥关卡一战中我见到了明津王,当时他还只是西明津国的太子爷,正带着他妻子柳珮洁并一众昭天国的随从途经此地前往西明津。”陆离秋说道。

    “你这么一说,我就回想起来了。当时他带了一个姓柳的白衣少侠和一个金色长发的姑娘一起在乌林庄御马园为我们盗马。那白衣少侠和金发姑娘的武功真是好得不得了,留给我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太难忘了。”凌墨轩说道。

    “那两人我也见到过,一个玉树临风俊朗无比,一个貌若天仙,美丽绝伦。尤其是那金发姑娘,不仅高贵美艳,妖冶矜傲,还身手不凡,胆魄过人。连手下都是这样杰出优秀,更不敢想象明津王与柳珮洁会是何等的卓然不凡?我平生的一个遗憾便是没有一睹明津王的绝世武学与功夫。三弟你与他们交集更多,早在天马镇郊外那个地下黑色城堡的灵魂饭店里应该就有过接触吧?因此对他的武功你也应该见识过吧?”陆离秋说道。

    “略为见识过一二,明津王乃低调沉稳之人,不是炫耀浅薄之辈,我倒是求他指教,他却始终不肯。不过在乌林庄御马园外,我见到过他的出手。他跟我们这些人实在太不一样,是个太过善良仁慈的人,当时交锋,他竟然只用剑鞘,而且十成功力只用一成,还不往对手的要害处打。然而仅仅就那蜻蜓点水的几下,就足以让我看到他功力底蕴的深厚不凡。”

    丹宏听到这里,心中一紧,一股酸楚苦涩泛上心头。

    “都谈云飞龙去了,岂不冷落了我们的少侠云玉松?”庞万仞说道。

    “谈起这些过去,只是因为我见了玉松少侠就突然被莫名地触发起这些往事来。而且他与明津王是同姓,就更加不得不令我感慨万千。”凌墨轩说道。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他们象一家人。玉松少侠不仅与云飞龙有气质上的相似,更与他夫人柳珮洁长得颇为相象,天生高贵气质,俊美潇洒。”陆离秋说道。

    “哎,只可惜明津王死得太惨。”凌墨轩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