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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8 逼亲

    忽地云聚,本就是半个的月亮又被遮去了半个,光亮是越发的微弱,好在廊檐边上还有几盏煤油灯,勉强能照见一些轮廓,半晌,只见他脸上没了任何表情,青目失了光彩反隐隐显露出杀气,手掌里倒是攥紧了阮青的手,她一用力便扯出手,赌了气道:“将军若是瞧我可怜,我是万万不会嫁给你。”

    “你如何不肯嫁,你不是爱我的么?”

    阮青一笑,反过来问道:“你如何肯娶我,你不是不爱我的么?”

    萧靖成被问住,她神色怆然,分明是哀伤的面孔,却透露出奇异的笑容,她在对他笑,这么多年来她就在身边,他的心如何会狠成这股模样,生生被蔽了瞧不见就在身边的她,他只觉得对不起她,想给她一些她想要的罢了,她倒是倔强,亦是不肯。这么冷的夜里,连个虫鸣鸟叫都没有,萧靖成自命不凡,雄心万丈,这一刻却是什么也抓不住。

    “这天气真是着了魔,冷成这副样子。”清早,黎美华揉搓着手掌从里屋里出来,这呵气成冰的大清早,连被褥缎子也都浸着寒意,倒不如早早下了床来。下人正端了热气腾腾的米粥摆上桌,黎美华和乔正清围着桌子开始用早饭。

    这雪是越下越大,积了一夜竟是有三寸厚,薇雪从房里出来,一开门迎面一阵凉只见一片白,她本心情极坏,昨夜心一横冒了风雪去寻宋景年,奈何雪是那样大不一会儿便压坏了伞,没办法只好回头,今早又是这么大雪,院子里本有一棵红梅树,梅花开了散着清香,雪花红梅,倒是有几分赏心悦目,薇雪不自禁上前采撷,轻轻一碰花瓣摇摇晃晃就落了一地。

    忽听见外头屋子里颇大声响,定耳一听似是多人的脚步声。乔正清与黎美华正吃着早餐,本以为是有人送今日的报纸来了,不料抬头一看竟是一大堆的士兵闯了进来,本是极洁白的雪地,一下子脏了去。阿昌一路小跑,拦也拦不住,只得大声前来禀报乔正清。

    两队士兵一左一右分两列站定了,未几,萧靖成负手从大门这么走了进来,略一点头见过乔父乔母。那乔、黎二人这会只是不知情,眼巴巴看着萧靖成这幅架势,倒是黎美华先缓了神:“萧将军,你这是何意?”

    萧靖成向身后的方家民使了一个眼神,方家民心领神会拿出一个极精致的嵌香珠檀木盒,又掀了开来递到乔、黎二人面前,道:“乔老爷,乔夫人,此乃东汉建安三年,东吴周公瑾发兵攻占安徽皖县后,向乔玄公求小乔亲时所赠之明珠,名唤雪璃,经世愈明,价值连城。”

    黎美华看了一眼那夜明珠,又看那萧靖成面色傲然,他跨进门只是满身戾气,意思便再明显不过,眼看他像是突然变了个人来,没料到他会硬要了薇雪去,黎美华不想便要回绝,乔正清虽十分想这桩婚事,但也挡不住薇雪的执拗,趁着萧靖成还没有点破,上前客气道:“萧将军无缘故送这东西来做什么,好端端地去破费,乔某这会子真当受不起。”

    萧靖成也是堆笑作答:“受得起,薇雪嫁与我自是皆大欢喜,我听得乔伯父念古统,免麻烦什么媒人红娘也省了,今日我便亲自带了庚帖来,两位收下。”说罢从方家民手中取了红色帖子递上前去,乔正清两人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听得声响薇雪穿了后院来了这前屋,她记起昨天萧靖成说有空会来寻她,这会料定必是他来了,心里倒是开心着赶了过来,方踏进这屋子,鞋子上漼溰了些雪还不曾化掉,只听见萧靖成冷冷的这么一句话,她只觉得两只耳朵不像她自己的了一般,这么言不经意的一句话在她脑子里炸开来,她觉得胃里一阵反酸,所幸还不曾吃早饭,没东西可吐,她摘在手里的梅花枝也掉落在了地上。

    梅花落地有声,萧靖成转头看见她,她总是那样孱弱,面色苍白如一张白纸,她半倚在斜屏上,逆着光线拉长了身影,弱不经风地像一颗蒲公英一般,只需轻轻一吹便碎。

    黎美华见女儿出来,免了碎步急着要拉她回避,薇雪一反手便甩开母亲,她额头上出了涔涔的冷汗,目光对他一扫,竟有冷冽之意,她径直朝他走过来,声音像是不属于她般:“你说什么?”

    萧靖成抬手抵起她的下巴,一句话幽幽吐出:“我受够了,我受够你不在我跟前眼里还想着旁人,够了。”

    薇雪下巴被用力提起,眼泪恰从眼角涌落,心里怎么都说服不了自己相信眼前这一幕,昨日他还是她的萧哥哥,百般护着她,到了今日他却换做了一只狼,硬要撕裂了她。薇雪不肯相信:“你又怎能逼我?”

    乔正清在一旁看得进退不得,想着他们闹的到底是儿女私情,不好插手,何况那人是铁血将军,身价利益还在他的手掌之中,便不敢随意开口阻止什么,连那黎雪梅要去阻拦也被他拉了回来。

    萧靖成放下她的下巴,细细拭了她的泪,不需预料便知道她不情愿,他只当作不在乎,朝她莞尔一笑,拓开两步拾起了她掉落的红梅枝条,摘了开得极好的一朵,慢慢插到她的发间:“发誓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

    “你就是这样爱我?”薇雪怪他强迫她,哪怕她不能嫁与宋景年她也有自己的自由,如今他一声不吭要夺了她的自由,她当然是要哭要闹的。

    他的耐心像是一下子没了,突然暴着青筋发了脾气,朝着她吼道:“你他妈给我闭嘴!”

    薇雪不想再看他,只觉得眼前之人如豺狼如虎豹,脑子里什么都空了,只剩下小时候那些枝枝末末的片段,她买了一只风车在院子里四处迎风而跑,他手绑着纱布挂在脖子上,笑吟吟地站在门口看着她跑,只等着她跑累了来陪他打开话匣子。还有那一次,她硬要给她换药,笨手笨脚他其实痛得很,疼出了汗还夸她手艺好……想来短短的六天竟发生了那么多的事,真是像做梦,一眨眼他们都长这么大了……

    萧靖成再次对乔正清说话,语气容不得半分回绝:“聘礼明日便到,十日后我萧靖成迎娶乔小姐过门。”须臾又道“乔伯父,我不要你们乔家一分钱的嫁妆,只要你把薇雪看住了。别忘了,你的出洋贸易都是我拓宽的出口限令。”说罢他回身就走,走出乔府这条路是这样的刻骨铭心,他一刻不停地离开了,两队士兵拾掇了家伙也整齐地离去。

    乔正清如临惊雷,想不到他竟说这回事来相要挟,这事薇雪必然是不知道的,纱厂生意在国内本就销路极狭窄,若失了海外这条路,乔氏纱厂只能眼睁睁倒下去,乔正清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女儿,心疼之余也无可奈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