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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兔子学咬人

    看到外甥女手中的冰水,男人的醉意和睡意随即都清醒了大半。

    他连忙坐起来,作尔康手状,试图阻止,“等等,七岁,我们有话好说!现在天冷了,这么一杯泼下来可不是开玩笑!”

    于是,两个小孩,用一个棉被,一杯冷水,顺利征服了一个成年健壮男人。

    “你知道你做错什么了么?”方七岁拿着水杯质问他。

    舅舅连忙反省,“知道了,知道了。”

    “错哪儿了?”方七岁问。

    “不该那么说话……”舅舅态度谦和。

    见这男人居然这么快就抓住了问题的核心,方七岁又惊又喜,霎时间觉得她这个舅舅,貌似也不是无可救药。

    方七岁说:“那你道歉。”

    舅舅连忙道歉:“对不起七岁,我应该跟你说话时态度更好一些。”

    方七岁:“……”

    方戍楼:“……”

    “是跟他啊!”方七岁一指身边的方戍楼,随后咬牙切齿,“看来你是想大冷天来一杯冷饮提提神了!”

    “他?”舅舅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眼伫立在一边的少年,一脸诧异,随后又想起了什么,妥协道,“行。我知道了。我道歉。”

    没料到父亲会愿意跟自己道歉,方戍楼一时有些紧张。

    他只见父亲端坐起来,郑重颔首。

    男人对着少年说:

    “对不起……

    “被子。”

    “是人啊!”方七岁一杯水直接泼了过去。

    “哇啊啊啊啊啊!”男人惨叫着,终于是被水浇了个透心凉。

    这才从醉意中清醒般,舅舅仿佛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隐忍着怒意,朝方戍楼伸手,“被子给我。”

    方戍楼手一颤,当场就要把被子还回去……

    被方七岁眼疾手快按住了。

    方七岁面向长辈,毫不怯场,“活生生一个人站在这里,你非要装作看不见是吗?”

    像是被戳破了心思,舅舅满脸不耐烦,却也一时忘了对方戍楼示威。

    “我现在要怀疑,前天你跟我妈打的那通电话,是不是也是存心要被你儿子听见了!”方七岁继续道。

    这番话似乎是舅舅没有预料到的,他睡眼一睁,完全清醒,看向方戍楼,“你当时……都听见了?”

    见父亲冷不丁跟自己说话,虽然态度不算和善,但方戍楼居然还有些暗喜,怯生生点了点头。

    舅舅别过头去,烦躁地抓抓头发,“我没想过会被他听见。”

    没想过会被他听见。

    正常人听到这句话,也许还会顺着往下问,问所说的到底是不是心里话。

    但方戍楼这被“驯服”长大的孩子,却因此感恩戴德,居然就要双手把被子捧着奉上了。

    方七岁又按下他,“你干嘛?”

    方戍楼小声说:“他说没想过会被我听见,所以在我面前他不会那么说……他还是在意我的感受的。”

    疯了。

    方七岁要被无语疯了。

    这孩子,一直苦惯了。

    给他枚黄莲,他都能在里头咂摸出甜味。

    方七岁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对那个绝情的男人喊道:“我尊敬您是我的长辈!可您呢?你做的事情像是一个成年人该做的吗?”

    “方七岁!注意你的态度!”舅舅也火大了起来。

    “您什么时候可以面对您妻子已经死亡的事实,好好对待她为您留在这世上的这条生命呢?!”方七岁发了狠,干脆说出了男人的痛点。

    是的,众所周知。

    方戍楼的母亲,是因难产而死。

    而对这位男人来说,他从一开始要的就不是完整的家庭,只是一个知心的爱人罢了。

    他生来是个敏感暴躁的人,更何况还有方荷这个强势有主见的姐姐。

    一个家庭中,强势的人太多,总会有一个成员把自我压抑下去,为营造相对和谐的环境而妥协。

    在方荷的原生家庭中,他就是这个人。

    后来,他遇到了他的爱人。

    在这个内卷无度、竞争激烈,人与人之间毫无温情可言的社会里,他们相恋了。

    她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精神支柱。

    她是唯一懂他的人,是会给他温柔与爱的人。

    可他还没从她那儿获得足够的温柔与爱,还没足够到让他有能量去爱另一个人……

    她就因难产去世了。

    那一刻,他作为一个男人,停止了成长。

    也因此,他似乎从没有长成一个父亲的模样。

    如今,这位老小孩舅舅,被一个小女孩揭穿了伪装,红着眼发了狠,干脆也破罐子破摔,拆穿方七岁的伪装——

    “那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似乎意识到父亲接下来要说什么,方戍楼一瞬间慌了神,竟第一次产生了要忤逆父亲的念头,“不要!爸爸!”

    舅舅却置若罔闻,继续说道:“你又什么时候可以面对,你哥哥已经死亡的事实?”

    行走在岸边的人。

    被推进了炼狱。

    方七岁置身火海。

    浑身被烈火翻来覆去地炙烤,她被烫得完全没有思考的空间。

    直到最后,知觉都错乱了,她甚至开始觉得冷。

    见自己的恶毒语言成为有利的武器,舅舅心生报复般的快感,继续说道:“你到点睡觉,不就是因为你哥……草!方戍楼!”

    他没能把话说完。

    因为方戍楼扑上来,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虎口。

    这小孩像是被逼急了的兔子,发了狠,眼底猩红,硬是要把人的一块肉咬下来似的。

    男人几乎是慌不择路,一抬手甩了方戍楼一巴掌,才逼得小孩松了口。

    男人的手掌血肉模糊,颤抖着,血和碎肉淌了一床。

    而方戍楼嘴里带着血,一开口,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小孩哭得那么凄惨,仿佛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战争,痛失了他所有的家人。

    方戍楼哭着说:“爸爸,你不能这么对表姐!你可以骂我凶我不爱我,你不能欺负表姐……”

    “胳膊肘往外拐呢你这臭小子!”舅舅怒骂。

    “往外拐?”方戍楼抽抽嗒嗒,“您什么时候把我当过自己人了?只有表姐疼我,还有你口中死去的表哥!只有他们疼过我!”

    “……”舅舅哑口无言

    这么多年,他的行为是被方戍楼纵容的。

    只是,当事双方谁也不提这个行为有多恶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