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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九章东宫太子

    韩昭仪死了。

    这事要从头说起。

    赵昭仪也不知道从哪听说韩昭仪是景帝心尖尖上的人,她本就没脑子,跑去质问韩昭仪,先碰见的玉阳公主。

    在玉阳公主怜悯的目光和几句高高在上的话语刺激下,怒火中烧,带着人冲进坤仪宫,在看到与自己面容有几分相似的韩昭仪时彻底失去理智,也不给韩昭仪说话的机会,按着直接给灌下一碗鹤顶红。

    呼吸之间,韩昭仪就死透了。

    说起来也怪景帝,为了不表现出对韩昭仪的不同,她宫中的人手配置与其他昭仪并不不同,但是同为昭仪却是个宠妃的赵昭仪,她的人手配置可以比肩妃位,加上景帝最近想送她早点去死,给了她协理六宫之权。

    这样一来,赵昭仪的实力可不是韩昭仪能抵抗的,闯宫加灌药未起一丝波折,十分顺利。

    这当然也少不了谢皇后的帮忙,她把沈鹤安排暗中照看坤仪宫的人手借赵昭仪之名都调开了。

    从景帝下旨赦免韩昭仪开始,谢皇后就在筹划这件事情,利用的就是没人知道景帝的弱点是韩昭仪。赵昭仪敢下手也只是以为韩昭仪会和她争宠,加上最近她的风头正盛,有了协理六宫之权,连皇后都要避其锋芒,她无所畏惧。

    这件事情能成在谢皇后眼里十分可笑,想保护一个女人不应该像对待赵昭仪那样吗?给她宠爱,让她处于帝王的庇护下,再给她实权,看谁还能伤害得了她?

    一个帝王这点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天天自我上演忍辱负重,愚蠢至极。

    谢皇后知道实情,只觉得可笑。

    而满朝不知道实情的文武百官则满脑子问号。

    一个昭仪死了,陛下大悲,几乎哭死过去,已然不能上朝了?

    当初先帝去时,咱们这位陛下可就掉了几滴眼泪而已,太后去时,连眼泪都不曾掉过。

    听说还是个平时不受宠的昭仪,这是什么情况?

    很快,有聪明人反应过来,这韩昭仪怕不是陛下的心上人吧?

    只是这样就更想不明白,那陛下为何不宠爱这位心上人,也没给予过多的保护,整个后宫都是陛下的天下,看看曾经那些宠妃哪个不是横着走,连皇后也只能小惩大诫,怎么可能被灌毒药?

    啧啧啧,真让人想不明白。

    再说景帝悲痛欲绝,接近癫狂,抱着韩昭仪的尸体几天几夜不撒手。

    谁也不敢劝,沈鹤急疯了,请谢皇后劝说被拒后,只能找来六皇子。

    六皇子刚从前朝的困局中出来,精气神刚刚恢复些,就遇到这样惊天变动,他整个人又悲又惊,哀痛母妃暴毙之时,也惊惧自己的前程。

    他十分清楚,他今日所有的一切,未来筹谋的一切,只是因为景帝爱着他的母妃。

    若母妃不在了,景帝还会不会像以前一样一心为他筹谋?

    带着这样的悲伤与担忧,六皇子来见景帝,他跪在景帝身后,俯身趴在地上放声大哭。

    心若死灰的景帝被这悲伤的哭声惊动,他勉强扭头看去,是治儿,他和婉儿的孩子,治儿。

    景帝再次泪如雨下。

    六皇子感受到景帝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依旧慈爱,心中稍等,跪走上前,痛哭着说:“儿臣恳求父皇让母妃入土为安。母妃横死,为六道轮回所不容,还请父皇下旨请高僧为母妃超度。”

    景帝低下头,深情地看着面色青紫,七窍满是黑血的韩昭仪,低低地说:“治儿,父皇舍不得送你母妃走,父皇舍不得。”

    六皇子哀伤不能自已,号哭许久,再次磕头,“父皇,让母妃安心地走吧。”

    安心?凶手还活着,婉儿怎么安心!景帝忽地暴怒,“沈鹤,那贱人何处?”

    沈鹤已经换上重孝,跑进来跪下,“在皇后娘娘那里。”

    景帝瞪着血红的眼睛,“呵呵,她以为皇后就能保住她的命了?去把她给朕提来,朕要杀了她祭奠婉儿亡灵,让婉儿泉下有知也能安心。”

    沈鹤没动,“陛下,赵昭仪她,她有身孕了,几位御医共同诊断,不会有错。”

    景帝眼睛都没眨一下,“那不是更好,让她和她肚子里那块肉一起给婉儿赔命!”

    沈鹤跪在那里,身子都要趴成□□了,“陛下,祖规有云,妃子有孕,不可斩杀,需等生产后再行议罪,若生下皇子,除非是谋逆大罪,否则免除死罪。皇后娘娘这几日都召了宗室族长及族老们进宫,就守在立政殿。”

    景帝闻言大怒,“这贱人好大的胆子!”他轻轻放下韩昭仪的尸体,温柔地说:“婉儿你等着,朕这就去把毒害你的贱人拿来给你赔命。”景帝站起身,一身肃杀,“去立政殿。”

    沈鹤吓得肝胆俱裂,扑上去抱住景帝的腿,“陛下,皇后娘娘按规矩办事,一点错没有,宗室更是掌管皇室传承,他们肯定会拼死护着赵昭仪,陛下三思啊!”

    景帝一脚将沈鹤踹来,冷不防却被六皇子抱住大腿,六皇子仰着头,双目血红,满脸泪水,“父皇,沈总管说的没错,父皇此去若强行带走赵昭仪,只会让宗室寒心,让皇后和谢家离心,让满朝文武生出异心,父皇好不容易才有今日的局面,断不能因此断送,母妃泉下有知定然不肯的。”

    六皇子抱得死死的,这关乎他的前程,若是景帝不管不顾斩杀了怀孕的妃子,所有人都会知道韩昭仪在景帝心中的地位,也就知道他在景帝心中的地位,他以后就是个明面上的靶子,必定被群起而攻之,这样的日子他已经经历过一次,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景帝甩了几次没甩开,巨大的哀痛让他的思维变得迟缓,他一心只想手刃赵昭仪,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气,以安婉儿在天之灵。

    景帝怒喝:“来人,把六皇子给朕拉开。”

    沈鹤眼一闭,完了。

    很快,景帝怒闯立政殿,不顾宗室族老百般阻拦,亲手砍杀怀有身孕的赵昭仪数十刀的消息传遍整个京城。

    宗室族长自觉愧对先祖,跑去承乾殿前,一头撞在柱子上,脑浆迸裂,当场死亡。

    这样一来,满朝文武明白了,敢情咱们这位陛下还是个痴情之人,那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之前死活不肯让六皇子督军。

    原来是舍不得。

    接下来景帝的举动更加疯狂,他要以皇后之仪下葬韩昭仪,更是封了韩昭仪为孝贤皇后。

    谢皇后的反应出乎众人意料,她岿然不动,毫无反应。

    景帝没等来谢皇后的抗争,颇感遗憾,继续下旨,举国守孝一年,不得婚嫁,不得宴饮,不得游戏取乐,赌场、妓/院、茶食、酒馆全部关门歇业,家家挂灵幡,户户设牌位,如有违者,斩立决。

    这已经是帝王的丧制了。

    于是,御史们挽起袖子起草奏折,奏折如雪花般飞上御书案。

    景帝看了几个,随意丢在一边,“拿去烧了。”

    沈鹤吓得扑通跪倒,“陛下,奏折不能烧啊。”

    景帝阴恻恻看着他,“奏折和你,只能留一样。”

    沈鹤浑身发抖,他怕死,可是更怕烧奏折的后果,如今这宫中已经没人能劝住景帝,他只能硬着头皮劝,“陛下,若是烧了这些奏折,满朝文武,天下文人都会口诛笔伐,届时”遗臭万年。

    景帝手里握着韩昭仪生前最喜欢的一个玉葫芦,冷冷地说:“朕是一国之君,是天子,谁敢讨伐朕,朕就杀了谁。这奏折你若是不敢烧,自然有人敢。”景帝的目光落在沈鹤身上,这个奴才从九岁时就来到他的身边,这些年原本还算得力,只是

    景帝一摆手,“你老了,回家养老去吧。”

    沈鹤闻言瘫坐在地,从韩昭仪被毒死开始,他就知道陛下肯定会怪罪他,幸好陛下对他终究网开一面,让他得以活着离开。

    权倾一时的太监总管沈鹤离开皇宫时,只背了一个小包裹,且无人相送。

    景帝心中怨恨他没能保护好韩昭仪,一个铜板都不让他带走。

    原先不被沈鹤看好的一个太监江海被提拔成太监总管,第一个差事就是把奏折烧掉。

    江海眼睛都没眨一下,立马在承乾殿前架起火堆,开始烧奏折。

    此举一出,天下哗然。

    更多奏折飞上御书案,不,干脆飞不到御书案,在半路就被丢进火里,至此承乾殿前的火堆就没熄灭过。

    到了韩昭仪出殡的日子,原本是给谢皇后准备的陵寝,也安排给了韩昭仪。

    御史们顿足捶胸,大哭遇到昏君,一群御史跑到承乾殿前死谏。

    景帝手握玉葫芦,全身重孝,阴森冷漠地说:“谁敢死,朕就敢埋。”自从韩昭仪死去,他的身子每况愈下,现在还不到冬天,已经披上厚厚的大氅。

    几个御史愤怒地撞了柱子,景帝当场下旨赐了棺材,让礼部把人拉走埋了,灵都不许停,从死亡到下葬还没用上三个时辰。

    这下彻底消停了,没人上折子,毕竟都烧了,还不如不写。

    景帝见状冷笑不止,笑着笑着便哭了,他发现自己以前真的错了,错得离谱。他是掌握生杀大权的帝王,根本不用那么小心谨慎,天子一怒血流四海,根本没人敢惹怒他。

    明明他早就可以让婉儿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明明就可以!可他却连她的命都没能保住。

    景帝悔恨万分,他恨自己,他狠狠地捶打自己的胸口,一拳又一拳,使尽了力气,直打得嘴角流血。

    没人敢站出来劝说,江海早躲到殿外守着。

    景帝再次上朝,已经整整过去两个月,待处理的国事堆积如山。

    景帝却不想听这些,他阴沉着脸看着下面的大臣,开口道:“朕欲立太子,众卿以为如何?”

    众朝臣手拿着笏板,与左右邻居交互了一下了然的眼神:咱们这位陛下开始明着为心上人的儿子打算了。

    满朝鸦雀无声。

    景帝不耐烦继续说:“朕欲立六皇子为太子,众卿可有意见?”

    六皇子闻言既紧张又兴奋,如今这朝廷上看他的眼神充满审视,这个时候提立太子,恐怕他又要被群起贬低,不过只要父皇坚持,这太子之位终究是他的。

    如今的景帝,独断专行,六皇子觉得这才是帝王本该有的样子。

    想象中的反对之声并没有出现,景帝按下满腔的杀意,满意地点点头,“既然众爱卿都赞同,择吉日册立东宫。”

    六皇子心中大喜,这就成了?

    曾经策划几年没有进展的事情,两句话就成了?

    六皇子整个人飘飘然,全然忘记自己如何下的朝,如何回的宫。

    景帝以为十分顺利的事情,却在测算吉日时出现波折,不管如何测算,就是没有册立六皇子为太子的吉日。

    景帝心中冷笑,原来在这等着呢。

    他废话不多说,直接杀掉测算日期的官员,换个人算,可依旧算不出吉日,景帝再杀,再换人。

    这样接连斩杀五位测算日期的官员之后,全天下都知道六皇子不该被立为太子,否则怎么会没有吉日呢?

    天意不允呗。

    景帝眼都杀红了,他是天子,他的旨意就是天意!

    景帝思索再三,亲自翻开日历选日子。

    景帝选好日子,下旨礼部即刻准备。

    礼部官员一点不含糊,勤勤恳恳,老老实实办差,这让景帝放下心,他以为也要杀几个阴奉阳违的礼部官员才能顺利进展下去。

    李小凤老老实实缩在自己宫里,她怕被景帝想起来,也被咔嚓了。因为韩昭仪的死,她和谢晖的婚事再次延期。

    虽然处于深宫,也清楚眼下这局面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只是她十分好奇,李青鸾下一步计划,到底是趁景帝病要景帝命,还是对曾经的暧昧对象六皇子下手。

    此时京城一处不起眼的院落里停着三辆不起眼的马车,车夫蒙着脸坐在马车前。偏房里,谢、李、崔三家家主围着一盆火正在煮茶。

    李尚书亲自给谢中丞倒杯茶,笑道:“说起来我们倒是很久没这样坐着一起品茶了,想当初我们三人一同科举,一同吟诗作对,意气风发,仿佛就在昨天。”说完又给崔尚书倒了一杯。

    谢中丞似笑非笑,“我们的后辈倒是比我们走得更近些。”

    崔尚书忍不住叹了口气,“你们都是嫡出的有出息,我家偏偏是个旁支庶出。”

    谢中丞冷笑道:“嫡庶有什么区别,咱们的陛下机关算尽为着一位庶出的皇子,不惜让中宫无子。”

    三人均沉默了下来。

    许久,李尚书道:“陛下大悲之下,难免有所疏漏,我们身为臣子,可不能坐视不管,任由陛下留下千古骂名。”

    崔尚书一脸赞同,“李兄说的对,食君俸禄,为君分忧,陛下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我等需尽早打算。”

    谢中丞一点不废话,“六皇子德行浅薄,才智平庸,难堪大任,我们需力荐陛下收回成命,非常时刻也可用非常之法。”

    三人一拍即合,当即商讨起细节。

    景帝这么多年苦苦经营,不管后宫还是前朝,早已尽在其掌握中。但是眼下却出了些意外,就是与他离心的谢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