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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 章

    镇东头有块空地,是镇上的公地,专门演年戏用的。人们把黑汉子父子俩领到这里。

    “这地方挺宽敞,就在这里打场子吧。”汉子四外望望,很满意。

    他周围聚着黑压压的一大片人,有跟着他一起来的,还有路上新加入的。人们吵吵嚷嚷,十分热闹。

    “柱子,把场子打起来。”汉子利落的把布袋放到地上,吩咐儿子。

    “好哩。”柱子掏出铜锣,咣咣咣咣,转圈一筛,人们围成一道人墙,很快场子打好了。

    “诸位父老乡亲们,初来贵地,感谢大家的捧场,在下这里有礼了!”汉子站在场子中央,抱拳在胸,连连举了几个躬。“今天到场的乡亲很多,非常高兴,我们愿意把最精彩的节目奉献给大家。闲话少说,节目正式开始。柱子,开场锣!”

    柱儿又把铜锣叮叮锵锵敲上一通。

    “好了,首先由我来表演。看得出来,咱们的六安镇是块风水宝地,背山面水,道路畅达,粮丰物饶,家家殷实富足,人人脸上带着笑容,日子过得很舒心呀,我祝愿大家‘福如东海浩瀚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好!”人们鼓起掌来。

    汉子从头上摘下黑色大棉帽子,抓着帽顶,亮出帽里儿,他朝四面转了转:“大家看好,没东西吧?”“没有。”人们回应道。

    “我吹口气,手一招,东西就来了,信不信?”汉子托着帽子问。

    “信。”人们有了上次的经验,不说不信了。

    汉子笑了笑:“这么肯定?万一没有呢?”他把帽子一翻,“看有吗?”帽子里空空如也,人们笑了。

    “你还没吹气没招手呢!”年轻的一帮中,一个小子说道。

    “噢,原来这里还藏着个高手呢,来来来,给咱们表演一个。露上一手。”汉子向他招手。

    “请你呢,去吧!”身边的几个小伙子往前推他。他使劲往后爽:“我光会看,哪会变戏法呢。”

    “既然小哥不愿上来,那就算了。还是我来吧。”汉子重新将帽子理了理,呼呼,连吹了两口气,手往空中一招,“来!”

    “来了吗?”汉子问。

    “来了。”人们一齐喊。

    帽子一翻,还是啥都没有。

    “这懒东西,什么时候了,还在被窝里睡觉呢!这不是想砸我的饭碗吗?”汉子抱怨着。人们一阵哄笑。

    “再来再来。”汉子一连吹了三口气,手一招,“来——了。”

    帽子一晃,帽壳里堆满了红布条。手一抻,落下一大截,一抻,又落下一大截,越抻越快,越抻越快,空中红影飞舞,地上落红一片,手不断闪动,红布条不断翻飞。哗哗哗,四周掌声一片。

    到最后,红布条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布条头嗖的一下飞出来,帽子里响起嘎嘎嘎的鸡叫声。

    汉子伸头一看,“坏了,怎么把我家的花鸡给拽来了,这绳也太长了,好几百里地呢。大花鸡呀,大花鸡呀,你不好好在家呆着,跑这来凑什么热闹,你又不会表演,只会咯咯叫。成心捣乱来了是吧?”

    “嘎嘎嘎,谁说我不会呢,我会的东西多着呢!别隔着门缝看人。成不?”帽子里冒出声音来。

    “呦,什么时候我家的花鸡这么聪明了,连人话都会说了。真让我刮目相看了。”人群中笑声响起。

    “进化了呗!不是事情出的怪,而是世界变化快。我们鸡族呀,就像坐上了那窜天猴,噌也噌的升到了高层次,只可惜呀,有些人呢,倒退化返祖了,白披了张人皮,就是不说人话。”

    “这是说我的吗?”

    “说谁谁知道,真是不打自招呀。”

    人们哄的一下笑了。

    “谁这么嘴刁,变着法的骂人。你到底是我家的小公呢,还是小母呢?我来看看。”

    “别费劲了,叫爸爸就是了。”

    “好你个臭公鸡,连主人的便宜你都敢占,看我回去不收拾你。”

    “你回去是给我捶背呢,还是给我挠痒痒?现在就下订单吧。回去我好享用。”

    “各位兄弟姐妹,你瞅瞅,谁养只这样的公鸡,算倒了八辈子邪霉了,得祖宗似的伺候着,还得挨着狗屁呲。瞧我的日子,水深火热呦!——好了,小祖宗,出来吧,别猫着啦。”

    “哎呦,憋死我了,这祖宗不好当,太受罪。”花公鸡冒了冒头,一蹦跳到帽檐上,抖落抖落羽毛,挺身而立:“初次见面,给大家见个礼儿。”左翅一展,一躬身,右边翅一展,一躬身。右腿往后一拉又一躬身。

    “你瞧,还挺有礼貌。出门像个人,在家是凶神。跟大伙自我介绍一下吧。”汉子吩咐着。

    “我叫大花,来自他家。”翅膀一指汉子,“去年十九,今年十八。”

    “叫大傻算了,连个账都不会算。”

    “谁说我不会算,谁说我不会算,张口就来,二加三等于六,对吧!乡亲们说说,对不对!”头自得的点着。

    “你就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下去!”

    “别价,这么隆重的出场了,人家还没呱唧呱唧呢!就催着下场,显得多没面子呀。”

    “你瞧,它还要掌声,大伙说,给不给掌声?”

    掌声烈烈的响起来。

    “行了,掌声有了,面子也给了,祖宗,到帽子里去吧。”

    “叫祖宗挺舒服,到帽子里不舒服,这是人呆的地儿吗?怎么老让我猫着呀。哼!瞅瞅,我们老板长得跟黑粪球似的,真他妈不是玩意儿!”它不情愿地跳下去。

    “下面表演个节目,公鸡下蛋。”汉子宣布。

    “下不了。”公鸡伸出头来,“这活儿可做不来,你还是让别人表演吧。”它抬腿往外迈。

    汉子往下一按它的头:“下不了也得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说啥都晚了,给我老实呆着。”

    “这不是难为人吗?公鸡下蛋,谁见过公鸡下蛋的,这就跟让男人生孩子一样,你生个孩子给我看看。”公鸡的嘟囔声引起了人们的哄笑。

    “别贫嘴,让干啥就干啥。用这样的演员真费劲。你还想干不?别他妈在这跟我耍腕儿。离了你这臭鸡蛋,就不打糊汤了?告你说,别把老子惹毛了,我若俩眼一竖,你小子就得卷铺盖卷滚蛋!不信我治不了你!哼。准备好了吗?”

    “咋准备也不好使,赶着鸭子上架,让不会游泳的下水,这不要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