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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2)

    轻拢慢捻,琵琶声响,那是他平生听过最美好的琴声、最动人的歌喉,但唱出的,却是最忧伤的心情——

    「一答红伤,一叶落香,一枝幽兰对抖阳。瑶花多怨,临流求影双。涧边碧草虫吟,明月夜,空谷独芳。晓云开,照花清绝,一湖微润光。问去年此对,点点鹅黄,飞予何方?东风道不知,一径苍凉。虽羡人间春色,只悄对,烟云茫茫。平生恨,知音难觅,梦中游潇湘。」

    听她唱罢,他才知道,他以倾国倾城的牡丹比拟她,她却甘愿做没没无闻的空谷幽兰。

    平生恨,知音难觅,梦中游潇湘。

    在她心中究竞抽搏住了多少真情、多少向往?

    那一刻,他走到她身边,连人带琴抱在怀中。他知道她不需要任何甜言蜜语的安慰,她如他一样孤独寂寞,所渴求的,无非是一个可以栖身之地,和一个可拥抱之人罢了。

    但,物是人非事事休。如今,纵然揽臂怀中,却再也不能碰触到那个人了。

    但,她的呼吸仿佛就在耳畔回荡,她的气息,他闭上眼都能回忆。

    她怎么可能不在了?怎么可能?他明明好像还能听到她的心跳,听到她的笑声如铃……

    「一兽红伤,一叶落香,一枝幽兰对斜阳……」

    猛然间,借着水波,一阵阵音浪远远地飘荡而来。他征住,以为是自己的回忆产生了幻觉。但是渐渐的,那声音还在飘摇,且越来越加清晰。

    「问去年此时,点点鹅黄,飞予何方……」

    朱成渊霍然站起,急迫地扑在画舫四周的船栏上,寻找着歌声传来的方向。

    与歌声同对飘摇而来的还有琴声,并非琵琶,而是古筝,但这曲调,却与他记忆中的几乎一模一样!

    「这词我从未听过,是你写的吗?难怪,那些自视甚高的文人墨客都奉你为才女。」当年他如是感慨。

    她的脸上却并未露出得意之色,只淡淡道:「是飘零之人的飘零歌罢了。这样伤情之音其实我并不喜欢唱与人前,只是偶尔客人也会喜欢与我谈点伤奉悲秋的矫情罢了。」

    「这词是你的旧作,还是刚才一时兴起的新文?」

    她笑了笑,「信口胡了两句,王爷听得不顺耳,我以后不唱就是了。」

    「不,我喜欢听,尤其喜欢你只唱给我一人听。」他托起她的下颚,双唇擦着她的唇辫,舌尖引逗着,「何必说什么『手生恨,知音难觅』的,本王不就是你的知音?」

    真真假假的情意,暖昧擦拨的调情,让他们当时都没有再纠缠于这个话题。此后他的确没有再听她唱过这阙词给别人听。

    但现在,唱这阙词的人又是谁?

    终于,他看到一艘画舫,荡悠悠地出现在他的眼前,大约十几丈的位置,正与他的画舫相对而行,擦船而过。

    画舫上亦有灯火人影,但因为船市都已放下,所以船上的情形看不清楚。

    他心头激荡,扰如烈火烹煎,又似波涛汹涌,恨不得一步跳到对面那艘船上,将那弹唱之人揪出来看个清楚。

    「调转方向,追上那船,」他大声喝令船!,让本来正准备靠岸的船工吓了一大跳。

    许成义站在船边正要上岸,因为朱成渊这声喝令,船舷又骤然离岸七、八丈开外,根本上不去。

    他又是生气又是奇怪,回头看卫王爷手指的方向是前面另一艘画舫,便问道:「那船上有王爷要找的人?」

    朱成渊只怒视船工,急促地催逼,「快点!追上那船,本王另有重赏!」

    船工一听有重赏,顿对振奋起精神,几名船工同声吃喝着,划桨摇榕,掉头追向那艘画肪。

    许成义一眼看到那画舫上飘扬的三角旗子,说道:「那似是崇德王的家船。王爷若要找崇德王,明日上朝就可以见到了,何必急在一时?」

    「崇德王?」朱成渊听到这名字对,不由自主地担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