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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夜澜流云

    圆月残肢,凉风萧瑟,洛阳小道一时静谧,除了天雷滚滚,要是有一丝一毫打更敲锣的响声也是好的。

    我问他为什么在这里,越想越觉得多此一举,这就像问一对完婚不久的夫妻为何他们会住在一起,十分愚蠢。

    宫沿却并不觉得多此一问,反而真诚相答:“是为与赫彩小姐辞行。”

    我讶异间,觉得浑身上下没有那么疼痛了:“那宫上与赫彩的婚事……”

    “取消了。”宫月语气平和,神色淡然,“容姑娘带在下去赫府的那一次,赫彩小姐在房中单独与在下说过一席话,她说她已有心上之人,不能与我为妻,婚事也就取消了。”

    可是那次,赫彩对我说:“若我也喜欢他呢?”。那时我竟将“若”字无视,想当然的以为赫彩也喜欢宫沿,所以同她辩驳了很多。我问她与宫沿都谈论了什么,她说“终身大事”,我再一次想当然的以为他们探讨了婚期时地,而事实上却是悔婚的事情。赫彩的形象在我脑海里一时高大很多,也对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感到无地自容。

    隐隐觉得意识正在四分五裂,心跳得更加快捷澎湃,像要炸裂般疼痛难忍,而我却不能在宫沿面前表露出这些。他是宫沿,是宫家的掌门,只要我一喊疼,他立马就会发觉我身上与鬼尸相仿的特征,他会知道我不是普普通通的人类姑娘。

    我不能让他发觉这些,我必须在支撑不住前离开这里。

    我的唇瑟瑟发抖,声音还算流利:“我就是随意走走,就要回去了。”

    “容姑娘……”

    “宫上保重。”真想听他把话说完,可我已经没有时间,必须离开,在他认为我是妖孽之前离开。

    双脚还是争气的,虽然抖得厉害,还是可以听话地迈开步伐,我已经拼尽全力在没有扶墙的情况下行走,我看起来还是生龙活虎的对不对?他还没有察觉且不会察觉的对不对?

    我自以为是地想挤出勉励的笑容,可是流云鞭却缠上了我的脖喉。鞭子一紧,我只能仰头后倾,束发的白玉簪子脱离发髻,地面回应出清脆的响声,发丝凌乱垂散。

    终归是我小看了宫沿,没有做好被他发觉后的准备。

    我无数次想过他知道我非人后的表情,吃惊、愤怒、平静如水……

    却从未想过,他会杀我,想要我的性命。

    我甚至不相信,宫沿会对我挥鞭相向。我曾想若有朝一日他得知我并非人类,会骂我几句,顶多与我疏途,不再理我。可是……

    今早他还亲手将他送我的簪子插入我的发髻,现下却已亲手打落;前一刻还救我于水火,这一刻却拿着我的鞭子毫不留情的锁住我的咽喉。这样的冷热变换才是地狱,就要将我击垮了。

    宫沿的声音就像清泉滴入镜花水月,是奢靡浮华中的惊醒之箭。

    “命数自有天定,篡改阴阳生死,有违天道轮回。”

    “人世虽好,却不是你该留的地方。”

    “我会送你去你该去的地方,过奈河,渡忘川。”

    从前我也赞同这样的逻辑,可现在阴阳已经篡改,天道已经违背,我不再甘心归于黄土做一滩他永远记不住的白骨。也许花游谷说得对,永远不要将他与人混为一谈。我以人论他,因此我要为我的错误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