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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杨宝殿的新药铺盖好了。新药铺的气势比以前气派多了,一共三层楼面,屋顶是一色的青瓦琉璃,分东西南北四个角,每个角上都是龙凤造型,龙的口中含着滚珠,整个龙身好像在驾云吐雾,而凤凰更像是在展翅欲飞,栩栩如生。药铺的门前放着两尊石头做的麒麟怪兽,门上挂着一幅巨大的黑色门匾,上面书写着“鸿兴药铺”几个金色大字。杨宝殿原来的药铺取名叫鸿兴药房,白大年说,莫唯小而不为,药房二字虽说大气,但还是改了为好,还是改成药铺吧,改一字,冲一冲那场大火的晦气。这样就成了现在的鸿兴药铺了。

    今天是鸿兴药铺第一天开张,药铺门前张灯结彩,鞭爆齐鸣,前来祝贺的人排得水泄不通,有地方官员,乡绅土豪,商贾达贵。族长头上的伤也已养好,由灵儿搀扶着来到药铺。杨宝殿身穿一件紫色的绸缎礼服,头戴黑色礼帽,胸前还别着一朵玫瑰红的纸花,打扮得像个新郎一般,站在门口忙着应酬。杨书珍站在他的身边,和杨宝殿一起迎接客人。药铺里,沈德兴和张老大一家子,加上张玉莲几个正忙着给客人们端茶倒水,安排贵宾入座,忙得不亦乐乎。

    晌午时分,一辆马车在药铺门前停了下来,杨宝殿眼尖,认出是白大年的马车,急忙迎上前去,把白大年从马车上扶了下来。

    白大年看了一眼药铺,说道:“今天这儿真是热闹啊,来了这么多贵宾!”

    杨宝殿说:“都是些乡里乡亲的,前来给俺捧场。”

    白大年说:“杨兄弟,这起码说明了你的为人是值得称赞的。”

    杨宝殿谦虚起来,说道:“哪里哪里,让白大哥见笑了。”他指了指杨书珍说,“白大哥,俺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俺的七叔,叫杨书珍。七叔,这位就是俺常跟你提起的白大哥白大年,是大同市白鹤药房的总掌柜。”

    杨书珍双手抱拳,恭敬地说道:“白总掌柜,俺这厢有礼了。”

    白大年也抱起双拳,说:“原来是杨掌柜,幸会幸会。”

    杨宝殿说:“请白大哥到里面用茶。”

    白大年问道:“杨兄弟,我给你买的这些药材应该够用了吧?缺少什么再跟我说,我帮你弄来。”

    杨宝殿说:“够了够了,这些药材足够用了,白大哥,你太客气了,小弟真是感谢不尽。”

    白大年说:“家母驾鹤仙去,这时她留下的唯一心愿,如果她还活着,她一定比任何人都高兴的。谢天谢地,我总算没有辜负家母的托付,连盖房带采购药材,八十两黄金一分不少,这是账单,请你查收。”

    杨宝殿说:“白大哥说的是哪里话,俺当时只不过是举手之劳,哪能接受这么重的大礼,这一百两黄金俺实在是受之有愧。请屋里坐,看茶!”

    两人一起走进药铺,药铺里面已经摆好了桌椅,待白大年坐下,张玉莲端上了茶水,杨宝殿又给白大年介绍了他的婆姨。

    等到所有来宾都坐下以后,杨宝殿开始讲话了。

    “各位乡亲、来宾,各位长辈、亲朋好友们,老少爷们,大家好!今天是俺鸿兴药铺重新开张的日子,承蒙各位前来捧场,小弟在这里感激不尽,先给大伙儿作个揖。”说着,他双手抱拳,给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

    有人说:“杨掌柜你太客气了,你给俺乡里做了好事,俺得感谢你才对。”

    还有人说:“是啊,你治好了俺的腰痛病,俺还没有谢谢你呢。”

    杨宝殿说:“俺开这个药铺就是为了给俺乡亲们治病的。你们都知道俺过去是做小买卖的,后来俺碰到了俺师兄,就是路遥县长,他跟俺说,搞小买卖没出息,要搞就搞大的。俺问他,你说俺搞啥买卖好呢?他说,你就开个药房吧,俺这里缺医少药的,老百姓得了病没地方去医治,你开了药房,老百姓就有地方看病了,这是功德无量的事情啊。俺听他说得有理,就开了个小药房。可就在事业刚有起色的时候,突然一把火把药房毁于一旦。俺当时心痛欲绝,万念俱灰,就在这个时候,俺白大哥千里迢迢的赶来,给俺重建了药房,俺能重新开业,全仗仰白大哥所致,在此,俺要十分诚恳的感谢白大哥。”

    白大年站起身来,朝杨宝殿摆摆手,说道:“杨兄弟你言重了,理当如此,不必言谢。”

    杨宝殿说:“白大哥是大同中医世家,几代行医,施惠于民,今日俺药铺开张,他千里迢迢从大同赶来,参加俺的开张典礼,他大驾光临,让俺这里蓬荜生辉……”

    白大年连连摆手说:“杨兄弟,今天你是主角,不要说我,还是说说你自己吧。”

    杨宝殿说:“白大哥说的是,俺就说说自己的事。俺寻思着,新药铺不是已经开张了吗?俺药铺不以盈利为目的,俺要以仁心施医,治病救人,医德为上。”

    众人听完了他的话,都喝起彩来。

    白大年问:“我说一句题外话,我是个商人,杨兄弟,你药铺如不盈利,何以维生?”

    杨宝殿说:“当然蝇头小利还是要的嘛。”

    众人笑成一片。

    白大年说:“杨兄弟,你的为人值得称赞,医德也很高尚,但开药房是要计成本的,药材购买成本,药材加工成本,人工开支成本,这些除外,你还要有盈余,有了盈余,你才可以再去采购药材,维持药铺的正常开销。”

    杨宝殿说:“白大哥说的话俺懂,俺过去就是个做小百货生意的,说到底,也是个商人,可俺除了一家子的吃喝之外,就没存下几个钱,做了几年的小买卖,还是老样子。现在不同了,做大买卖了,大买卖就要有大买卖的做法。所以,俺要多谢白大哥的指点,要计算各种成本开支,否则这个买卖就没法再做下去了,你们说是不是?”

    “说的在理!”

    杨宝殿说:“下面请俺们村的族长给俺们讲两句。”

    族长站起身来,说:“俺没啥多讲的,俺就说说宝殿吧。宝殿这孩子没的说!”

    杨书珍问道:“三爹,这‘没的说’是啥意思啊?”

    族长说:“没的说就是好呗,这话还听不懂?真是白活了一把年纪了。”

    众人忍不住都“哈哈”笑了起来。

    杨宝殿说:“大伙儿在这儿多唠一会儿,中午俺在隔壁的饭庄订了几桌酒菜,希望大家赏脸。”

    族长说:“既然宝殿盛情相邀,俺没啥讲的,去,都去!”

    杨宝殿说:“对,大伙儿看得起俺宝殿,是给俺赏脸呢,都去。”

    “啥事这么热闹啊?”一个声音从药铺的大门那儿传了过来,大家扭头一看,不禁都一怔。

    原来是杨树鸣走进了药铺。他走到杨宝殿跟前,说道:“宝殿贤侄,今天你的药铺开张这么大的事情也不通知俺一声,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杨宝殿刚要说话,族长站了起来,用拐杖指着杨树鸣,说:“你这不忠不孝的家伙,你还有脸到这儿来?”

    杨树鸣说:“噢,是三爹啊,俺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呢。原来你没死啊,俺太高兴了,哈哈。你问俺为啥来这儿?俺为啥不能来?这是俺贤侄的大事,俺作为他的叔叔,你说俺该不该来庆贺一下?”

    族长说:“杨树鸣,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你也配来庆贺?”

    杨树鸣手指着族长:“杨家财,别给脸不要脸啊,俺猪狗不如,你又是啥东西?”

    杨书珍见到杨树鸣心中怒火中天,要不是被杨宝殿死死拽住,早就冲上前去跟他拼命。他叫道:“杨树鸣,你这个畜生,三爹的名讳也是你叫的吗?”

    杨树鸣嬉皮笑脸地说:“七弟,原来你也在呀?那天俺挖了你家的麦子,俺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对不住啊。”

    杨书珍叫道:“俺找了你几天了没找到你人,原来你躲到县城里了。”

    杨树鸣问道:“七弟,你找俺干啥?是不是还想跟俺唠唠嗑、念念旧?”

    “呸!”杨书珍啐了一口,说:“你还有脸说?俺是不是没被你耍够?俺就是个傻瓜,这些年来一直被你耍,趁俺不在还要刨俺的麦地,你说你在帮俺,其实一直在害俺。俺真是瞎了眼,一直把你当好人,今天俺总算看清了,你就是只大尾巴狼!宝殿,你不要拉住俺,今天,俺就跟他拼了,大不了俺一命抵一命!”

    杨树鸣说:“七弟,你骂够了没有?你听俺说一句,俺是真心想帮你,俺并没有恶意。”

    杨书珍“呸呸呸”,连啐几口,说道:“俺说俺的耳朵这两天咋这么脏呢?原来是脏话听得多了。快闭上你的臭嘴,俺都觉得恶心!”

    杨树鸣说:“七弟,俺可是你的亲哥啊,你要想清楚,俺俩可是一个娘生的,兄弟是至亲至爱的亲情,隔了代就疏远了,俺两兄弟应该联起手来,把俺杨家的财富夺过来,杨家的财富可不能让外人得了去啊。”

    族长说:“杨树鸣,你这小子也太歹毒了,这么多年来,你一直想独吞这批宝藏,用尽了心思。俺告诉你,这杨家后代的财富,只要俺还活着,是不会让你独吞的!”

    杨宝殿劝道:“三叔公、七叔,你们都消消气,气伤了身子不值当。”

    杨书珍说:“有啥不值当?俺为地方除害,今天就豁出去了!”

    杨树鸣说:“老七,俺不怕你,宝殿,你把手松开,俺看他能把俺咋样?”

    杨宝殿说:“俺不松手,五叔、七叔,你俩都消消气好吗?俺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兄弟俩打起来。”

    杨树鸣说:“哎,这就对啰,你小子还算有良心,有的人就爱看好戏。”

    杨书珍越想越气,他使劲挣脱杨宝殿的拽拉,冲上前去,一把揪住杨树鸣的衣领,照着他的脸就是一拳。

    杨树鸣“哇”地叫了一声,捂住脸,忍住疼痛,说道:“七弟,你还真打啊?”

    杨书珍的拳头又举了起来,说道:“俺打的就是你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话音刚落,照着他的脸又是一拳,只打得杨树鸣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吱哇乱叫。

    就在这时,从门外来了一小队全副武装的军人,一字排开,为首的军官走上前来,问道:“谁是这里的掌柜?”

    杨宝殿走上前去,说道:“长官,俺就是这里的掌柜,请问你们有啥事吗?”

    那军官说:“有啥事?有人举报说你们在这里聚众闹事。”

    杨宝殿说:“长官,请不要误会,俺药铺今天开张,这些人都是俺请来的贵宾,哪里有聚众闹事的事情?长官,您一定是听错了。”

    那军官指了指杨树鸣脸上的青紫块,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他脸上的淤青难道是他自己打的?”

    “这……”杨宝殿一下子被问住了,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俺打的。”杨书珍说,“俺是他亲弟弟,俺兄弟俩闹着玩的,你问他,是不是这样?”

    杨树鸣突然叫了起来:“立穷兄,他们在瞎说,他不是俺亲弟弟,他们几个人合起伙来打俺。”

    李立穷说:“你们都看到了吧?我没有瞎说,你们确实是聚众闹事,带走!”

    几个士兵上来,架起杨书珍和杨树鸣两个就往外走。

    杨树鸣叫道:“李立穷,你瞎了眼啦?不是俺,也不是他,是这个老家伙!”

    李立穷见他手指着一个老头,心里有些不解,问道:“是这个老头?他是谁?”

    杨树鸣说:“他就是俺村的族长。”

    李立穷命令道:“把他们两个放了,把这老家伙带走!”

    立即有两个士兵上来,把族长架了起来。

    杨宝殿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说道:“今天的事情跟三叔公没有丝毫关系,你们真要带人,俺跟你们走。”

    李立穷看了看杨宝殿说:“现在还轮不上你来说话,你要不服气的话,就到军营里来找我们顾团长。”

    族长看着杨树鸣,说道:“小子,俺不聋不瞎,知道你想干啥,你给俺听好了,有道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只是时间未到,时间一到,一切都会报的!”

    杨宝殿说:“长官,俺求求你,放了俺三叔公吧,他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的,要抓要罚冲着俺来吧。”

    李立穷说:“嘿,你倒是挺仗义的嘛,好,多一个也不多,把他也一起带走!”

    “好咧。”又上来两个士兵,把杨宝殿也架了起来。

    他们架起两人正要往外走,只见白大年站起身来,走到李立穷身旁。

    “这位兄弟,我问一声,你们的廖军长一向可好?”

    李立穷朝他一翻眼,问道:“怎么,你认识我们的廖军长?怎么称呼?”

    白大年说:“我姓白,跟你们廖军长一向以兄弟相称,这不,前两天我还跟廖军长的三姨太一起打牌呢,不信,你可以打电话问你们的廖军长去。”

    李立穷双拳一拱,说道:“哦,原来是白掌柜,失敬失敬。”

    白大年纠正说:“白总掌柜,商社会长。这位年轻人是我的兄弟,今天是他药铺开张的大喜日子,我特地赶来给他贺喜的。我看不如这样吧,你真要带他去问事,待我先跟你们的廖军长打过招呼,你看咋样?”

    李立穷惊恐地说:“不不,白会长说的哪里话,这种小事情哪能惊动廖军长呢?听白会长的,把他给放了!”

    白大年手指族长问道:“那么这位老大爷呢?”

    杨树鸣觉得情况不妙,急忙叫道:“立穷兄,他不能放,千万不能放啊!”

    李立穷说:“白会长,实在对不起了,兄弟只是当差的,回去还要交差,你就赏小的一口饭吃吧。”

    “不妨,你们把族长请回去好生招待,不准动粗,听到了吗?”

    李立穷说:“请白会长放心,我们绝不会动老爷子一根手指头的。”

    白大年说:“今天中午杨掌柜请客,你们几个也留下来小酌几杯?”

    李立穷说:“我们有公事在身,不敢叨唠,还是下回吧。白会长,告辞。”说完招呼他的士兵走出了药铺。

    白大年说:“请带我向你们廖军长问好,就说我白大年不日就去贵府拜访。”

    李立穷说:“不敢,小的知道,一定会向长官转达白会长的问候。”

    杨树鸣喊道:“立穷兄,你别走得太急,等等俺,你们可不能丢下俺啊!”他边喊边跟了出去。

    杨宝殿问:“三叔公被抓走了,俺现在该咋办?”

    杨书珍说:“俺回村去召集人,把三爹救出来。”

    白大年说:“不行,这样太莽撞了,这样不但救不出人,反而会死伤更多的人。”

    杨宝殿说:“白大哥,您刚才说,您认识他们的廖军长,是不是请他出面?”

    白大年笑了,说道:“杨兄弟,连你也上当受骗了,我哪认识什么廖军长?刚才你们兄弟打架,我也不好插手,后来看到你也要被他们抓走,这个时候我再不站出来可就不仗义了,我就随口编了一个廖军长,想不到真把他给唬住了。”

    杨宝殿说:“原来是这样啊,这么说来,白大哥,此地你不能久留,你快走吧,等他们醒悟过来你就危险了。”

    杨书珍也劝道:“是啊,白总掌柜,你快走吧,他们这帮人啥事干不出来?”

    白大年说:“既然如此,我告辞了。杨兄弟,我走后你们也散了吧,过段时间我还会来的,到时候咱哥俩再聚首。”

    杨宝殿双手抱拳,说道:“大哥好走。”

    杨书珍也说:“白总掌柜一路平安。”

    白大年坐上马车,朝他们挥挥手,说道:“我走了,记住,你们也回去吧。”驾车的车夫一挥马鞭,“驾”的一声,马车驶离了药铺,顺着大路向西驶去,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之中。

    杨宝殿说:“大伙儿都散了吧,这顿酒饭俺先记下,以后会请你们大家的。”

    众人说:“嗨,杨掌柜的,俺都是乡里乡亲的,不就是一顿饭吗?别放在心上。”

    有好心人说:“杨掌柜,现在局势看来对你很不利,你也该出去躲一躲吧,这些军爷不好惹,俺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杨宝殿说:“谢谢你们的好意,你们走吧,俺会保护好自己的。”

    参加药铺开张典礼的人们都已散去,只剩下杨宝殿夫妇俩和杨书珍、沈德兴以及张老大一家三口,他们收拾完桌椅,把药铺打扫干净,张玉莲和王雨华两人出门买了些蔬菜,清洗干净,就在药铺里做了饭,供大家食用。

    吃完中午饭,杨宝殿站在药铺的门口,望着药铺的招牌,心里充满了惆怅。他心想,这叫啥事啊?本来今日开张,亲朋好友前来祝贺,大伙儿开开心心的,有什么不好?他五叔怎么偏偏就挑这个日子前来闹事,而且还带了一帮军人,不但搅黄了开张的庆典,还带走了三叔公?五叔他心怀不轨,对祖上的宝藏志在必得,这俺知道。可他万万不该和军队联合起来前来夺宝,这样俺杨家的宝藏就岌岌可危了。现在三叔公在他们手里,他老人家哪能受得了他们的折磨,也不知他现在咋样了?不行,这个时候俺不能缩在后头了,俺如果不站出来,还算是杨家子弟吗?俺应该想办法救出三叔公,保住俺杨家的财富。想到这里,他走进药铺,招呼大家在大堂里坐下,商量起营救族长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