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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锦楼夜宴(二)

    为了不引起人来注意,谢夷峰带了两人尽量走一些隐蔽少人的角落,来到锦香楼正厅外面,三人跃上楼檐,隐在斗角之中,听见里面更是热闹非凡,探头一看:大厅里排下十数台席面,铺好美酒佳肴,两旁自有乐伎吟哦,席间常见粉黛穿梭;窗下几张方桌,三五公子各围坐,数粒骰子叮当响,引得一阵吆喝。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看不清谁是谁了,也找不见方妙芸身影。

    “看样子方姑娘不在这里,恐怕还是在上次的房间。”史剑云揣测道。

    “嗯,那还在上面,我们再往上找找看。”谢夷峰看准落脚处,三人又飞纵上二层楼檐,正要往方妙芸暖阁里来,只听得楼下一名龟奴高声叫道:“翠莺姑娘来哟——”

    史、谢两人一怔: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忙拉住彩茗,压低身子,蹑手蹑脚转到一处有雕花大窗的暖阁外静候,偷眼看大厅情况。原来那大厅顶上直通天井,对面二楼突出一块来,上面放着一张几案,案上一张黑漆古琴,琴旁立着一盏错金香炉,正焚着一炉好香。

    楼下一干人都罢手不动了,嘴里“嗷嗷”叫好,直催龟奴快把翠莺请出来。等了盏茶功夫,只见一女子款款而来:步摇闪闪,凤钗耀耀,眉似柳叶轻几许,面若满月皎三分,飘摇舞风三重衣,密匝纤腰一段绫,金莲蹑来无踪影,疑是洛君入凡尘。

    漫说一楼登徒子,就是史剑云他们三个都看得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细看之下,彩茗差点儿叫出声来:“这不是方姐姐么!这么漂亮啊!”

    方妙芸见着满堂衣冠,半笑不笑,由着身旁两个姑娘引着,来到琴台上端坐,把那玉葱儿一般的双手按在琴上,徐徐抚来一曲,真个是弦作清俊高山远,香绕五指流水长。

    方妙芸正凝神抚琴,不想一睁眼见对面天音阁后外面一人正在窥视,依稀便是谢夷峰!只一闪就不见了。方妙芸心里一个咯噔,心想他怎么此时来了?这琴台对面是天音阁雅座,是整个锦香楼一等一的包间,今晚正有要人在那里夜宴听琴,要是谢夷峰此时被人发现,冲撞了贵客,只怕柳妈妈不依,势难善了了。当下不敢声张,急急收定心神,不露曲中破绽,等下来休息时再做计较。

    “上差以为如何?”这时天音阁中一位白须老者含笑问道。

    “啊、啊!是。嗨呀,老府君只直呼晚生名字即可,如何敢教老大人如此客气,抬举了,抬举了。”与之对面一个四五十岁的华服男子端着酒杯,微微笑道。

    “应该的,应该的。御史大人是京兆重臣,下官偏居南鄙,少有拜候,本有失礼,何敢再不恭谨?”

    史剑云一听这话,立马警觉起来,心里一个“咯噔”,忙将手按住谢夷峰和彩茗的脑袋,使劲往下按,又急使眼色给他们,示意他们噤声仔细,好生听这两人有什么勾当。

    谢夷峰、彩茗等本被方妙芸琴曲吸引,不知不觉间头越探越高,差点儿便伸出去了,这里史剑云一按,立马惊醒过来,更不敢声张,凝神细听阁中密谈。

    那华服男子连连摆手道:“岂敢岂敢,老府君长镇蜀中,门生故吏极多,朝中上下谁不敬您?晚生虽忝列御史之职,亦不敢在老大人面前称尊,还请直称晚辈即可。”

    “诶!使不得,使不得。大人是圣上的钦差,代表的是圣上,下官就算年齿长些,却也长不过圣上去。大人不肯受礼,可是责怪下官礼数不周?”白须老者笑道。

    “哎呀,哪里,这不是折煞晚生了嘛。”华服男子歉然一笑,“老府君既然执意如此,我也不好再推辞,就当是老大人对圣上一片忠孝之心,晚辈代圣上领受了。”

    那白须老者笑道:“要的,要的。”

    又吃了两杯酒,那老者忽问道:“大人在朝中可知有些什么新闻?”

    “哦,当今天下靖平,四方安乐,百姓康泰,圣上垂拱,一切如常,无有什么新闻。”

    “那不知大人此次巡视,却是为什么而来?”

    御史大人笑道:“哪里,只是圣上体劳老府君治理南疆不易,特着晚生前来探望,以示宣谕勉励之意耳。”

    那白须老者当即站起,面北躬身,长揖下拜道:“谢圣上隆恩!老臣当竭尽身命,报效朝廷,以酬圣上眷睐于万一!”

    一旁御史大人忙将老者搀起,口称:“老府君如此精忠报国,圣上定能感知,想来足慰圣心。就是晚生亦感此诚,敢不效老大人此公忠体国之心耶?”

    “哦,御史大人谬赞了,此不过是下官一片拳拳之心,只盼能为圣上分忧解劳。圣上国事操劳,日理万机,老臣虽处边地,然能解圣上辛劳于万一,便是三生之幸了。”白须老者向北再一躬,言语中似有泣涕之状。

    那御史大为感动,直叹曰:“老府君不愧是庙堂楷模,为官典范,晚生感佩啊。”

    “哪里哪里。”老者谦逊几句,二人复又归座。

    酒再两巡,琴操三唱,那华服男子沉在一片妙乐之中,渐渐击节赞赏起来。白须老者起身敬酒一杯,道:“大人远来劳顿,又被圣上委以监察地方的重任,实在辛苦,请再进一杯。”

    那人谦让一会,接酒饮下。

    老者复问道:“嗯,不知大人此次出巡,要走几处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