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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内忧外患

    让妤媗颇为心安的是,自酒楼开始营业起,齐家兄弟果然通过自身的关系,拉拢了众多前来用餐的海中军人,由于贺明骁的悉心培训,酒楼厨师制作的海中菜肴味道颇为地道,广受海中食客的喜爱,经口口相传,来酒楼用餐的海中官兵便日益增多,生意也越来越兴旺,妤媗心想,照这样发展下去,洪家投入的本金很快就能全部收回,还会有所盈余,只有这样,才能履行她当时对洪家许下的不让洪家亏损的诺言。

    当然,更令妤媗满意的是,她的幕后计划进行得也很顺利。妤媗并没有聘请药膳厨师,而是每天都抽出时间亲自到酒楼后厨烹制药膳,以保证自己的计划不会遇到干扰和麻烦,因为酒楼厨师都不懂国医国药,又专心于提升海中餐饮制作技艺,以便保住谋生之道,加之妤媗是酒楼的老板,所以,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妤媗的所作所为。

    正如上文提到,妤媗已经精通了国医的药材食材相辅相克理论,所以,她每日都会精心炖煮和煲制多种药膳菜品和汤品,当然,所用都是本性相克的药材食材,多次食用之后,便会对身体产生各种伤害,内脏受损、毛发脱落、经络紊乱、血气逆行,最终则会一命呜呼!

    每一次菜肴做成之际,妤媗都会用筷子轻蘸汤汁,小品一下以确认味道是否鲜美可口。然后,请酒楼伙计端呈至各桌请食客品尝,起先只说是赠送的菜品,但海中人从未接触过此类膳食,由于食客的新鲜好奇,加之菜肴确实味美,时间一长,客人们竟开始主动点起特色药膳来,令妤媗不禁心中暗喜:这海中人是开始要自寻死路了!

    妤媗沉浸于自己的妙计兴头正酣,却不知道君睿要开始对自己的秘密一探究竟了。

    这天,君睿和妤媗从洪家的一座工厂巡视完出来后,君睿边走边对妤媗说:“这天气真是越来越热了。”

    妤媗径直向前走着,并没有看君睿,只是淡淡地回答了一句:“是啊。”

    君睿接着说道:“子辉,不如,我们去街上的澡堂里泡个澡,凉快凉快如何?”

    妤媗一惊,随即便又平静地看向君睿说:“不用了吧,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回家洗澡,何必多此一举,老爷不是早就为你在楼上准备了一间卧房吗?你和远峰尽可以进去梳洗更衣,凉快一番。”

    君睿摇了摇头:“诶,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澡堂泡澡与家中洗澡可是有截然不同的一番感受,澡堂里热气蒸腾,池水宽阔,还有专人搓澡和按摩筋骨,泡一次出来通体舒服,轻松畅快,是家中洗澡完全不能比拟的!听你的意思应该还没有尝试过吧,真是遗憾!不如今天就跟我一起去试试吧,保证你不虚此行!”说罢不由分说,拉着妤媗就走。

    妤媗根本拗不过君睿的力气,又不好发作不满,就这样被君睿拉拉扯扯地带到了街口的澡堂。

    君睿迅速地付了洗澡钱,便拉着妤媗向澡堂更衣间走去,刚刚进到里面,就看到几个赤身裸体的男人,或坐着修脚,或起身走动。妤媗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女孩本能的羞怯心理使得她惊骇不已,方寸大乱,她惊叫一声,用力地推开了君睿,转回身跌跌撞撞地冲出了门外。这一举动令更衣间的顾客和澡堂门口的收费伙计都纳闷不已,却让君睿暗自得意起来。

    早在海中餐酒屋的筹备阶段,君睿便曾经观察到,妤媗搬动东西时袖口上移,露出了一小截雪白的上臂,与双手的肤色截然不同,所以,君睿推断,妤媗脸上的肤色和微青的须痕定是涂抹上去的。君睿望着妤媗的背影,又心生一计,不由得得意一笑。

    妤媗正由于刚才的一幕而惊魂未定,同时又懊恼自己的言行确实有些失态,只听君睿在身后说了一句:“子辉,不要走那么急,喝杯凉茶解解渴吧。”

    妤媗急忙转身,不料却和已经贴到自己身边的君睿撞了个正着,君睿手中端着的两杯凉茶,不偏不倚地洒了妤媗满脸满身。君睿见状,立刻从怀中掏出手帕,为妤媗擦拭起来。才擦了两下,手帕便被妤媗夺了过去。妤媗强忍着怒火一言未发,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君睿虽然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对不住妤媗,但还是为了难得的新发现而感到高兴不已,妤媗慌忙逃离澡堂的行为恰恰暴露出了女儿家的本能反应,更重要的是,手帕擦拭过的妤媗的脸颊上,显露出了一块与上臂一样洁白如雪的肌肤,虽然君睿仍然想不通妤媗的声音为何如此低沉暗哑,但现有的这一切已经表明:在沈子辉的完美装扮下,却隐藏着一个花容月貌的奇女子——沈妤媗!

    这一日的晚上,妤媗在酒楼里忙完之后,便准备起身回洪府,刚刚走到门外,就看到十几名警备兵将此段街道严密地管制了起来,边示意行人改走其他道路,边说道:“财政部长专车通过,请注意避让!”一部黑色卡车缓缓驶过,车上站立着六名荷枪实弹的警卫,后面跟着一辆黑色轿车,车内坐着的应该就是财政部长。

    妤媗心想:反正现在也无法通行,倒不如等管制结束后再动身回家,而且,听说这位财政部长名叫陈漱维,是位威望很高的清官,身处要职,却丝毫不为金钱利益所动,一心只想着为国为民做些实事,在当今乱世实属难得,如果今天能一睹他的风采,也是幸事一件。想到这里,妤媗便翘首观望,希望能够看清楚黑色轿车内的情况。

    就在此时,身旁不远处一个黑衣黑帽的人引起了妤媗的注意!那人将帽沿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整张脸,与一般行人不同,他并没有急着赶路,而是在原地缓慢地踱步徘徊,还不时地四下张望,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妤媗上下打量着这个言行有些奇怪的人,忽然,她注意到那人的左手手背上纹着一只青色的蝴蝶,好熟悉的纹身图案啊,似乎在哪里见过,妤媗暗自思忖,并在头脑中飞快地回忆着:想起来了!上次在醉霞楼门口,意图射杀洪文道的黑衣女人在同样的位置有着同样的图案,就是她!难道,这次她是来刺杀陈部长的吗?想到这,妤媗心头一紧,她转身躲在了酒楼门口的立柱后,目不转睛地盯着黑衣人的一举一动。

    这时,只见黑衣人左手轻轻一抖,袖口中的一个圆形物体就掉落在了她的手中,妤媗仔细辨认,那竟然是一个小型手雷,果然不出所料!这时,一只狗在妤媗的身边经过,低下头嗅着妤媗脚下的一块肉骨头,妤媗急中生智,将脚下的骨头猛地踢到了黑衣女人的脚边,狗儿吠叫一声,快速冲到了黑衣女人脚下,叼起骨头啃咬起来。狗叫声惊动了卡车上的警卫,六个人同时端起枪对准了声音传来处的黑衣人,黑衣人愣住了,呆在原地不再敢轻举妄动,而此刻,财政部长的黑色轿车则借机绕过卡车向前开走了。当六名警卫看清楚只是一只狗儿在觅食后,也就放松地将枪口放下,卡车便也很快追随轿车而去。黑衣女人见时机已经错过,便迅速转身拐进了旁边一条小巷。妤媗见状,也快步跟了过去。

    黑衣女人身姿轻盈,脚步飞快,妤媗也在后面紧跟不舍。突然,黑衣女人猛然转身,手中的枪直指妤媗的额头,低声说道:“你是谁,活腻歪了是吗?”

    妤媗一惊,但很快便镇定了下来,她缓缓地举起双手说道:“姑娘,别急着开枪,请给在下一个解释的机会。”

    “说!”黑衣女人将枪往前一顶,冷冷地说道。

    妤媗顿了顿,缓缓地说道:“姑娘可还记得四月初九当晚醉霞楼门口?那次,你就已经赏过我一颗子弹了。”

    黑衣女人仍然一只手持枪,另一只手将帽沿向上托了托,冷冷地看着妤媗:“你是洪文道的人?”

    “是的,在下是洪文道的女婿沈子辉。”妤媗点头道。

    黑衣女人将枪抵在了妤媗的额头上,厉声说道:“那你还敢跟着我?小心我一枪毙了你!”

    “怕的话我就不会来了,在下今天并不为复仇,也不想回去告密,更不想与姑娘为敌,只想跟姑娘说几句话。”妤媗镇定自若地说道。

    黑衣女人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意外和好奇,她稍稍地放松了一下持枪的手,看着妤媗说道:“你这个人真是奇怪,不过,量你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妤媗轻轻整理了一下衣服说道:“姑娘,实不相瞒,那一晚,我洪府中就已有人认出你们是猛虎帮的人,看姑娘身手不凡,必是帮中核心之领袖。洪府不想再追究此事,主要是因为依我们猜测,贵帮也是受人之托,而此人,想必就是如今的副总统,周和堃吧。”

    黑衣女人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但很快就又恢复了冷漠和平静。

    妤媗接着说道:“看来在下没有猜错。今天在下冒死相跟,只是想诚心劝诫姑娘几句。姑娘,那周和堃素来阴狠毒辣,不仁不义,为了一己私利,宁负天下人!此人当政,已是原国人民之不幸,如果姑娘再受此奸人蛊惑,成为其谋求私利的工具,杀害这当今乱世中本就为数不多的忠义之士,那就会给原国招致灭顶之灾!姑娘与我虽各为其主,但我们终究都是原国子民,难道姑娘愿意眼睁睁地看着贼人当道、百姓受苦吗?”

    黑衣女人不屑地冷笑一声:“原来刚才是你坏了我的好事!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在这乱世之中,谁还顾得了谁!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

    “周和堃阴险狡诈,善于过河拆桥,根本不会把任何人视为亲信,谁妨碍了他的利益,他便会想方设法除之而后快,只怕你们帮他完成目的之后,他也不一定会因此而厚待你们。今朝有酒今朝醉,如果是杯有毒之酒,又怎可自欺欺人地将它喝下呢!姑娘,今日在下的话多有得罪,主要是因为,在下敬姑娘是位女中豪杰,不愿姑娘被奸人利用,犯下难以弥补的过错!姑娘可慢慢考虑在下的话,但如果姑娘心中不悦,也可现在就取了在下的性命!在下死不足惜,只希望姑娘多加小心,提防周和堃那个奸佞小人,千万保重!”妤媗看着黑衣女人,言辞恳切地说道。

    黑衣女人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但依旧冷冷地说道:“做好你的洪家女婿便可,不要多管闲事!”说完便转身消失在夜幕之中。

    妤媗推门走进洪府前厅的时候,还在思考着刚才与黑衣女人的一番对话,根据妤媗的推断,这个黑衣女人应该是周和堃的惯用杀手,很多得罪了周和堃的正人君子都有惨死于她手的风险,不知道今晚自己的一番话是否能令她有所感悟和动容,早日脱离周和堃的摆布,不再去残害那些国家栋梁。

    妤媗想的入神,没有注意到君睿已经轻轻地走到了她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妤媗吓了一跳,看到是君睿,心中竟有些紧张起来,那天君睿试探妤媗之后,妤媗思前想后,觉得君睿的行为有些反常,这个聪明的姑娘很快便想到,君睿很可能是对自己的真实身份产生了怀疑,虽然想不到究竟是哪里露出了破绽,但她还是暗暗告诫自己,以后在洪家上下,尤其是君睿面前,要加倍小心。现在君睿冷不防出现在她面前,回想起当天的场景,妤媗顿时觉得有些尴尬。

    君睿倒是神态自若,举止如常,他微笑着对妤媗说:“子辉,我和远峰睡不着,想出去喝杯酒,一起去吧。”

    妤媗挤出一丝勉强的浅笑,摇了摇头:“今天有些累了,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说完转身准备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