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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巫抵来信终幕之序

    姒乐和阿崎声又回到神宫中住了一段时间,每日都坐在山巅上,俯瞰着山脚下黑压压的人山人海,像蚂蚁一般渺小,姒乐仍然无动于衷,而阿崎声是如何想的,他却不知。

    阿崎声只是坐在他身边,什么也不做,偶尔他能瞥见对方漆黑睫羽下透出的眸光,眼神静而疏离,近乎冷漠,可他察觉到注视,向姒乐看来时,却总是全然映出他的身影,自己在他眼中也仍然很美。

    他偶尔会有些惶恐,因他竟觉得阿崎声是将他当做苍生来爱。

    他一直都知道阿崎声的爱很大,大到足有许多人接受不了——也许阿崎声只会这一种爱,他甚至觉得自己变成了阿崎声独爱的苍生——仅此一人的苍生。

    阿崎声说他已称不上是一位神明,可是真的是这样么?

    此后,阿崎声又陷入了沉睡,一直未醒,体内的魂魄在流转闪烁,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逐渐增多,因此而带来的痛苦已让阿崎声难以忍受了么?

    这一日,姒乐收到了巫抵的传信,说有东西要交给阿崎声,希望他们能够来一趟氐羌部落,他要将东西亲手交给他们。

    氐羌部落地处西域,离禺谷桃花林很近,那里坐着着桃源部落,算是一片十分繁荣的地界。

    姒乐没有回应,眼下阿崎声的情况他并不想带着他到处跑。

    然而这之后,祝冬羽也传了信来,语气很迟疑,问他能不能来趟雪山部落。

    尧山脚下来的人越来越多,日渐嘈杂,恐惊扰阿崎声安宁,姒乐考虑了会,便带着阿崎声去了雪山部落。

    姒乐抱着阿崎声出现在祝冬羽面前时,祝冬羽很惊讶,看了他一眼,又立即垂下眸去,有些不敢直视他似的,“姒乐?”

    姒乐“嗯”了一声,“尧山太吵,来你这住几日,可有多余的屋子?”

    祝冬羽目光落在他怀中的阿崎声身上,迟疑道:“他怎么样?”

    姒乐微微蹙眉,却没说话。

    祝冬羽沉默了会,还是问道:“仓河屺当年的死亡果真是事先谋划好的么?”

    近两个月发生的事实在是太过令人震惊,直到现在他依然有些恍惚的不真实感,可事情的确是发生了。

    不仅是姒乐作为杞东楼公时期的变化与作为,还是姒乐竟然飞升为了真神,以及巫谢当年那样惨烈的死亡竟是设计好的,一桩桩一件件地砸过来,对于见证过姒乐过去的人来说,实在是头晕眼花。

    姒乐看着他,“不。”他道,“谢大人只是在演歌而已。”

    死亡不过是演歌的一部分。因在斗兽场看到他,而为他而作的《牲息》,重现了他若没能离开斗兽场最后的结局——死亡。

    那首歌唱的从来不是谢大人,而是他。

    而那也是他第一首听懂的谢大人的歌,此后所有歌他几乎陆陆续续都能听懂了。

    祝冬羽微愕,“为了演歌,宁可自尽?”

    “不可以么?谢大人本来就是一个追求极致的人。”姒乐淡淡笑了笑。

    祝冬羽闻言怔了会,摇摇头道:“算了。我不懂你们。”

    姒乐没再多说什么,抱着阿崎声向石屋走去,“之前听说你加入了天载城?”

    祝冬羽点头道:“嗯,不过自从天载城和巫咸国开战后,我和夏烨便离开了,夏烨不想待在那。”

    姒乐便问道:“他如今可还好?”

    祝冬羽道:“还是那样,不爱说话,不过……”他有些隐晦担忧地道,“他好像想起了点以前的事。”

    姒乐一顿,回眸看他,“他同你说的?”

    祝冬羽点头,“他提到了教化峰。”

    教化峰……姒乐微微眯起眼,还真是遥远的回忆啊,那时他才刚入巫咸国,刚结识伯霖不久。

    “他如何说的?”姒乐道。

    “他说有个和他当年差不多的小孩要被送入教化峰,他和一个男人说,要将教化峰除名。”祝冬羽眼神略显复杂,他们都知道夏烨说的是谁。

    姒乐静了会,淡笑道:“是么。”

    “他还说,从一开始所有人就注意到了那个小孩。”祝冬羽蹙眉道,“打主意的人不少,不过教化峰除名后,秉夏下山时碰到巫谢,和巫谢提了一下,后来就没有人主动去找那小孩的麻烦了。”

    姒乐看着他,缓缓道:“当年为何逼我入牛斗之墟?”

    在神明面前没法撒谎和隐瞒,“他们要对你下手。”祝冬羽默了会,还是将当年的原因说了,“你在坊市里的动静太大了,能够带动三个神的信徒,你不知道他们有多想将你……”

    他没说下去,而是换了种说法,“你要知道,当年连汉柳都没逃过。”

    “他们说巫谢越来越不听话,还因为巫即的事跟他们作对,他们想给他一个教训,而你是他的大信徒。”祝冬羽眉头紧皱,仿佛再次回到了当年那种绝望的场面,如影随形的多年噩梦缠绕不去,而秉夏付出了足够多的代价,“没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姒乐抿紧唇,眉宇间狂暴煞气一闪而过,眼神森冷得几乎要杀人,“所以,秉夏将这事揽到自己头上,他与我作对,而其他人需要卖公子藏一个面子,秉夏便将我逼入牛斗之墟,又让公子宵明公开扬言庇护我,这就成了公子藏和公子宵明的家事。贵族之中,王族为大,其他人也就不得不打消念头,公子藏虽然没阻止秉夏,却也因此惹了他不愉,遂将秉夏扔到猎艳堡给所有人亵玩?”

    祝冬羽眼中闪过恨色,咬牙道:“是。”

    而秉夏之所以这样做只不过是为了不想再看到一个和他境遇相似的人被毁掉,姒乐甚至不是他的信徒。

    气氛陡然陷入沉默,不远处一只雪鸟扑枝而过,冰凇落下一捧雪,枝叶簌簌地响。

    “这些年我也不是没有过猜测,”姒乐凝视着那捧雪,笑了笑,有些疲惫地道,“只是真相果真如此令人恶心啊。”

    祝冬羽看着他神峻的侧颜,和唇边没有温度的笑容,沉默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