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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洪荒偏爱瑰意琦行

    吃完雪果串,夏烨去洗漱睡了,祝冬羽跟着姒乐回了姒乐的石屋。

    姒乐先进内间看了看阿崎声,再走出来,和祝冬羽在炉边坐下,从银环里取出一壶酒,各倒了两杯,两人对酌了起来。

    祝冬羽想起什么,问他:“茫酿是什么酒?”

    姒乐道:“青虱盐酒。”

    “青虱盐?”祝冬羽微惊,“你怎么会喝那个?”

    姒乐饮尽杯中酒,摇头:“不打紧,已经戒了。”

    祝冬羽道:“那个东西不是好东西……”

    “放心,”姒乐抬眸看他,笑道,“不会再喝了。也不需要了。”

    祝冬羽这才松开眉头,想了想,又道:“你后来见过宵明他们吗?”

    姒乐手转着酒杯,指尖映上一缕昏光,“一位故人周游列国时,曾来信说在叶见国遇到了两个不凡的公子,一位公子美,一位公子傻,美公子会跳舞唱歌,而傻公子听美公子的话,两人倒是极为衬配。”

    祝冬羽忍俊不禁,“还真是这样。”

    姒乐问他:“你关掉法器坊后去了哪?”

    祝冬羽道:“我那时消沉,去一座庄子上当侍卫,后来才知道那是公子藏的私宅,他最后将秉夏关在了那。”

    姒乐道:“秉夏是如何死的?”

    祝冬羽沉滞了会,道:“天梯断后,自尽了。”

    两人不约而同停了片刻,只沉默地饮酒,酒壶慢慢空了,姒乐又取出一壶,两人继续喝了起来。

    姒乐缓缓道:“……伯霖也是自尽。”

    祝冬羽看着他,也许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和有虞谣……”

    姒乐一语不发,和他轻碰了下杯,这才道:“有虞谣不懂他,但有虞谣爱他。”

    祝冬羽忽然皱起眉头,“那你那时岂不是……”

    汉柳走了,仓河屺自尽了,伯霖也自尽了,他纵使成为了国君,怕也是……

    他本以为自己因为秉夏之事就已经足够难以忍受了,然而眼前这人所经历的恐怕是他的三倍之多。

    姒乐摇摇头,没多说,只道:“现在都很好。”

    他的声音很轻,唯恐惊了那两位并不在这里的人一般,“昆仑山屏障破了,汉柳能出来了。伯霖也很厉害,他们都很好。”

    祝冬羽蹙眉:“那你呢?”

    姒乐笑道:“当然,你不是看到了吗?”

    祝冬羽凝着他不语,抬手也和他碰了一下,两人继续沉默饮酒。

    “那时候,没想过灵山十巫也会不好。”祝冬羽忽没来由地提了这么一句。

    “灵山十巫是我们的极致,”姒乐笑容散去,道,“我们都能将自己逼成那个样子,那他们呢?”

    祝冬羽认同地点点头,微叹道:“也是。”

    时间缓缓流逝,夜色渐深,两人喝完三壶酒就停下了,祝冬羽向他告辞,姒乐把他送出门外,这才又回到屋中。

    他抬起手,揉了揉眉心,指尖下滑遮住一只眼,落至眼下,又一点点下滑,顺着下颔垂下,落回身侧,仿佛无形画出四道痕,却没留下任何痕迹。

    他在门后又站了会儿,回到内间,来到阿崎声身边,坐了下来。

    枯坐了半夜之后,他出去洗漱换了衣,又用法力化去体内酒意,最后回到床边,在阿崎声身边躺了下来,那人似感知到他的存在,无意识地将他圈住,姒乐埋首在他的怀中,不动了。

    过了不知多久,也许黎明时分最漆黑的一刻,他毫无睡意,分开一点,眼中幽绿光芒缓缓流转,他盯着阿崎声颈项间、锁骨下露出的皮肤,那里仍是白至透明,隐可见血管经络蜿蜒的痕迹,像无暇雪地中荆棘横络、四野遍陈,是一种奇特妖冶的美感。

    他知道,阿崎声全身都是这种情况。

    姒乐眼神一点点沉至漆黑,如深海无光,吞噬了所有声息和光影,只有纯粹的一片黑,深渊中有猩红血光开始闪烁。

    可他立即止住,又闭上眼,散去所有思绪。

    姒乐和阿崎声在雪山部落住了下来,偶尔和祝冬羽聊聊,祝冬羽从来不会主动来打扰他和阿崎声,大部分时候他都是坐在雪山之巅,眺望着神州大陆无尽山河,看着看着,眼眸中便浮起一丝近似悲伤的爱意。

    他以前也爱,可他现在更爱,爱到几乎有些恨。

    他时常能坐大半天,剩余的时间以及夜晚全给了阿崎声,可他仍觉得自己似乎再次回到了只有半魂人身的时候,日日夜夜坐于尧山之巅,也是这般无止境地望着辽阔浩瀚的神州山河。他对此又爱又恨,最终只能选择什么都不做,他也尝试努力过,他甚至曾亲手织出一场幻境来欺骗自己,用草灵创造了一个所谓的“阿崎部落”,可结局依然是重归清醒。他不是没有怨过,恨过,可那些过于激烈的情绪随着他心的离去最终也消没下去,仿佛被空荡荡的大洞吞噬殆尽,他本以为这样能够得到彻底的平静,可他再清楚不过,这仍然是一场自欺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