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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大幕之夜暗潮涌流

    公子雨胆战心惊地走在昏暗逼仄的甬道里,甬道壁上拧着青铜油灯,幽绿的火苗宛如兽瞳在窥视着他,让人不寒而栗,汗毛直竖。

    所有人都疯了!他在心里狠狠骂道,他本以为自己也疯了,可他如今却觉得自己是最正常的一个,他只不过是想要父王和大哥二哥的宠爱罢了,可他如今却怎么也猜不到大哥和二哥究竟想要些什么,那两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半个时辰之前,他还在国极殿的筵席上,可他再也忍不了了,他简直难以想象,前段时间还打得昏天暗地的四方之主竟能那么相安无事地坐在筵席上,观赏着歌舞,一派和谐景象。

    他坐在那,看着他大哥那副惺惺作态和二哥那副始终带笑的脸庞,几欲作呕,于是称身体不舒服退了下来走之前还被他大哥狠狠刮了个眼刀,显然是在怪他失了礼数,呸!巫咸国哪里还有什么礼数?那些骂巫咸国的人说得都是对的,他们不过是一群鸠占鹊巢的秃鹫,在啃食着巫咸国残败腐臭的血肉。

    他们以为自己不知道么?!父王压根不是上王藏的亲生儿子,上王藏一生未娶妃,并无亲子,故而收养了个孩子当做储君继嗣——公子敛——也就是他的父王巫敛王。

    他想到这开始嗤嗤地笑了起来,觉得可笑极了,可怜他的父王一生都在追寻上王藏的认可,不仅得不到认可,还把自己陷进去、爱上了自己的养父……疯子!都是疯子!

    公子雨在心底破口大骂,撒着泼儿地大骂,似乎要将所有积年的郁气和阴翳不吐不快一般。

    可惜,上王藏才懒得搭理他父王,早早就退了位,隐居于深宫之中,两耳不闻窗外事。更不管他的父王对巫咸国的所作所为,不管是发起战争,陪葬邪巫,还是酿造青虱盐酒控制各国,搜刮粮草,上王藏都对之置之不理,全由他折腾。可怜他父王做这些都是为了讨上王藏开心,结果呢?呸!

    公子雨捂着肚子在甬道里连连干呕起来,觉得恶心至极,这种事为什么会发生他身边,发生在他的父王身上?!

    他从齐宴升平的筵席上退下来,胸腔里滚滚酸水作呕,挥退所有欲上前来服侍的宫人,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宫径上,摇摇晃晃,踏上长廊,泪流满面却又恨得不行,满脸扭曲阴鸷也侵袭了他的心,他也早已不正常了!

    他们四兄弟,以风霜雨露冠名,明明年幼时那般要好,怎么就演变成了如今这个局面呢?!

    是啊,他的大哥本来是温文尔雅的大公子风啊,令人如沐春风的公子风啊……

    可自从某一日父王求见上王藏不得后,回来大发怒火,将整个国极殿都给砸了,最后将大哥召了去。从那以后,大哥就变成公子吾婴了,被那神秘而凶悍、从来不露真容的国师收为徒弟,生生毁去原本修炼术法,重新学习国师教导他的术法,也就是虞渊之主揭露的所谓真神飞廉的本命术法。

    他不知道巫咸国怎么会有这个,难道风神飞廉的自尽真的另有隐情不成?那时还是上王藏在位,他又不敢去问这个名义上的“祖父”,甚至从小到大,见的面都屈指可数。

    一方面是因为上王藏对他们不冷不热,一方面更是因为他们被父王严辞勒令决不能去见上王藏,呵,怎么,担心他们四兄弟抢了上王藏的爱么?!既然这么深情,那就学上王藏一个也不要生啊!

    公子雨又呕了起来,这回倒是结结实实地吐了,在筵席上没吃什么东西,全灌得青虱盐酒,眼下全都吐了出来,吐到最后全是黑色的胆汁,他扶着漆黑的甬道壁,佝着腰咳得撕心裂肺。

    整个甬道都回荡着他狼狈喘粗气的呼哧呼哧声,仿佛这一刻他也不过是个可怜兮兮的野兽,被人抽了筋扒了皮,就像头猪一样。

    他从筵席上退下来,走来走去,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他二哥的寝殿前——成霜殿。

    他二哥——公子霜,他竟有些迷茫地想,他二哥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他从小就看不透他的二哥,可他的二哥在他大哥面前确确实实是一个弟弟的模样,可他却总觉得他和二哥隔了十万八千个界限,他二哥站在山巅,而他站在黑泥里,狼狈至极,他二哥看都不屑看他一眼。

    可明明二哥对四弟就不是这样,四弟人蠢得很,那样的人在王宫中是活不长的,且果然他是他们四兄弟中最先死的,死得那么可怜,跟一些脏兮兮的难民尸体混在一起,真是丢人现眼。

    可他又觉得二哥也不见得多爱四弟,也许只是将四弟当成一个可有可无的玩物般,觉得人单纯得可笑于是兴致来了逗上一逗,也没什么无关紧要……

    不过四弟死了后,大哥越来越无所顾忌了,大哥从蜀国回来后,直接打了二哥一掌,二哥受了伤,却笑嘻嘻地一点也不生气。

    他不知道大哥和二哥是否在蜀国之事中谋划了什么,但他可以肯定,结局烂得不得了,一败涂地。

    大哥没有得到万象蝶。后来也没得到昆仑玉,大哥早就什么都不在乎了,也许对成神还感点兴趣。

    大哥不过是在被人推着走罢了,而他也有预料,若大哥真的飞升成神,巫咸国估计早就要灰飞烟灭了,哈哈哈哈哈哈!这样一个国家还存在干嘛呢,早就该死了好嘛,早就该彻底灭绝了才对!他恶狠狠地诅咒着。

    他多希望他大哥能成神啊,可是这是不可能的,他大哥不可能成神的,疯子不可能成神的,若想成神,必须得生生活剥一层皮下来。

    就像那个爱神句芒一样,公子雨有些茫然地想着,又一位真神啊……

    他见了太阳神,又见了爱神,国师雷神还有雨神不算,他们才不是神呢,没有神会去害苍生的。

    他想起手下给他看的一枚留影珠,里头是一个被“蜚”雾染上瘟疫的巫咸国百姓的死状,全身溃烂,皮肉一块块掉落,几可见骨,歪倒在路边,没人愿意给他收尸——嫌恶心。也怕沾染上瘟疫。

    导致从那以后他对一切肉食避如蛇蝎,一概不碰。他甚至觉得自己应该辟谷。

    他从筵席上退下来,无意经过二哥公子霜的寝殿,他看了看四周,廊下殿外空无一人,也没有守卫。他上前推开殿门,悄无声息地摸入了二哥的寝殿中。

    殿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各种摆设是一团又一团浓重的黑,唯有地上的玉砖泛着泠泠如霜子般的微光,这是二哥最喜欢的一种玉石——白露成霜。

    他踩在地砖上,像是将二哥踩在了脚底下,他惶恐万分又兴奋极了,仿佛得到了高潮——他侵入了他二哥的领地,而他二哥还不知道,真是太让人兴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