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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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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如其来的昏迷反馈在身体上的影响其实并不明显,因为第二天我便又能起身自己走动了。不过真司似乎对我的身体状况很是担忧,所以往往一整天都要紧跟在我的身侧。

    或许这也是一件好事,因为我们有了更多单独相处的时间。其实也不一定非要做些什么事情,只是安静地注视着他,我就已经感到很安心了。

    就这样不知不觉间到了立夏的时节,属于夏日的炎热还未降临,枝头的花却已尽数凋谢,盎然的绿意覆盖在枝干上,焕发出一股无比蓬勃的、富有朝气的生机。

    如果说我的身体状况也能像庭院中的树木一样就好了。因为我注意到真司的笑容里总是埋藏着苦涩与忧愁,为了让他能够稍微放松一点,于是我以轻松的口吻问他是不是被我吓到了——我指的是之前我突然又病发的事。

    我带上了些许笑意对他说:“我怎么不知道你是这么胆小的人?”

    听到这话的真司却叫我不要开这种玩笑。

    他抬起手来,指背轻轻地抚摸着我额头上的疤痕,这令我觉得,他对这道痕迹的在意程度或许远胜于我。

    我想起那薄而细长的唇线贴着我额头时的触感,想起他亲吻着这道疤痕时柔软的嘴唇。

    “你很在意这个么?”我觉得有些奇怪。

    真司则是反问我:“你不在意么?”

    “其实,我对这个没什么感觉。”

    这道痕迹带来的时不时的头疼后遗症确实令我有些苦恼,不过对这道疤痕本身,我的确一直都没有什么想法。

    泉子之前倒是有些担忧,为此,她在帮我梳头时还经常要特地放下来一部分头发,用以遮挡住额头上的伤疤。

    我偶然听到过她在喃喃自语,用细如蚊蚋的声音说着“希望真司大人不要看到”之类宛若祈祷般的话语。

    在泉子看来,疤痕对女性而言等同于可怕的怪物,甚至很有可能摧毁一名女性的人生。

    她说得太严重了,这令我有些不解。我问她为什么会这么想,她则是说:“因为疤痕很难看……”

    因为世俗的眼光总是会堪称苛刻地凝视着女性,这个社会是男权社会,咒术界更是从过去的时代起就由男性领导。他们所掌握着的是从旧时代一直延续下来的□□统治。

    在这样的世俗中,“美丽”是用以衡量女性价值的重要筹码。但是在衡量男性的价值时,这个筹码就会换成“才能”或是“天赋”。

    通过泉子的话不难听出来,她们都认为我当初之所以能够嫁进五条家,也是因为我有着名为“美丽”的筹码。

    所以她尤其担忧,因为额头上多出了这条伤疤,我或许会失去曾经令整个樱川家都引以为傲的“美丽”,也会因此失去五条真司。

    真司是怎么想的呢?我知道他总是在注视着这道疤痕,所以他肯定也是在意它的,可我觉得他的想法或许与泉子所担忧的不太一样。

    我问他是否会觉得这道疤痕难看,然而真司却露出了不解的神色,反倒问我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我本想注视着他的双眸,可面对那双柔美的眼睛,我却不由自主地垂下了眼睑:“我……听到了一些话。”

    一股怪异的念头在我的头脑中酝酿着,我花了好一会儿,才解析出其中的要素——它的构成来源于“虚伪”与“恶意”。

    我为这种结论感到了一丝心惊。

    这简直就像是我意图要以言语来做恶意的支架,要由此来达成某种并不光彩的目的一样。

    真司也注视着我,他的眼神中含带着古怪而复杂的情愫。

    他仿佛看穿了所有,却又什么都没有说破。

    “但你不需要在意任何人说的话,”真司开口对我说,“因为我的心不会因为任何人的话语而改变。”

    他告诉我,虽然我已经不记得了,但是他一直都记得,在以前的时候,也曾有许多人说过让我觉得不高兴的话,不过后来那些声音都消失了。

    我的心脏几乎是在突突地跳动着,我觉察自己距离某些东西仅有咫尺。

    我问真司:“它们是怎么消失的?”

    听到这个问题,真司的神色变得有些微妙。他说:“消失总是创造得更加简单。”

    我也觉得这十分有道理。

    就连脑海中的记忆都能轻易“消失”,外在的筹码也会因意外而被摧毁,更何况只是一些声音。

    那些微不足道的声音……就算消失得无影无踪也不会有人在意。

    “你想得太多了,”真司的声线轻柔而又缓慢,他道,“想得太多,并不是好事。”

    我再一次抬起了眼睑,注视着他的面庞。

    他仿佛面庞上悬挂着包容而温柔的笑意。

    -

    虽然已经入夏,但夜晚的温度还是会令我的手脚都很难暖和起来,所以真司总要在睡觉前帮我捂热手脚。

    真司的睡相很好,往往一整晚过去都不会有什么改变,因此,同他抵足而眠的那些夜晚反而让浅眠的我难得安稳。

    半梦半醒之间,我觉察到了身边细小的响动,有人正用手掌轻轻地抚着我的头发。

    我将眼皮撑起了一条缝隙,天色似乎已经明亮,模糊间落入眼帘的是真司的轮廓,他的声音随即在我的耳畔响起。

    “抱歉,吵到你了么?”

    因为还没有彻底醒过来,所以我的反应有些迟缓,好在真司也不在意我是否能作出回应。

    在同我道过歉之后,他便轻声告诉我,他今天有事要出门一趟。

    “……出门?”

    “嗯,不是去很远的地方,所以很快就能回来。如果觉得无聊的话,悟就在我们隔壁的院子里……”

    真司一面应声,一面则拍着我的脊背,抚摸着我的头发叫我不用在意他:“现在还很早,再休息一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