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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那边的人

    在祝芳白的概括下,以上这些人都统称为“那边的人”。

    而她和“那边的人”是彼此不待见的关系。

    比较起来,何建国这一家是最为圆满,令人艳羡的。原本几家离得远,城里和乡下的,井水不犯河水,可是一旦还乡生产,不是回去让“那边的人”看笑话吗?祝芳白实在丢不下这个脸面。

    何建国好一番思想工作后,祝芳白才勉强妥协,答应回村。可这件事,一直是祝芳白心里的疙瘩。

    因为她觉得,在何建国的心里,自己永远是不被考虑的那一个。

    年幼的何冬炎,尚未领略太多人情世故,分不清这些复杂的关系。一年到头,没去过“那边的人”家里几次,而且每次去,也都是父亲偷偷摸摸地带着他去,不敢给祝芳白发现。

    到了“那边的人”家里,他们总要拉着何冬炎,说一些祝芳白的坏话。

    “听说你那个母亲啊,很会打你们……”

    “冬炎这么小就这么懂事,也下得手去打啊,反正我是舍不得打我孩子一下。”

    “她年轻的时候,不就天天在她们那个村里和人吵架,是出了名的泼辣。”

    从何冬炎有记忆以来,这些话就一直在耳边回旋。他一开始不喜欢听,可后来每每挨了母亲的责骂,就会从脑海冒出来。

    这些话变成埋下的种子,在岁月中不知不觉野蛮生长着,将他与母亲的关系,崩开一条裂缝。

    祝芳白是察觉不到的,她忙着应对柴米油盐,忙着拉扯孩子长大。

    何建国的手长期握笔,细皮嫩肉,一来没有多少气力扛起锄头,二来没有多少下地种田的经验,在生产队挣不了几个工分。恋爱的时候,何建国可以用一首又一首的情诗把祝芳白哄得心生欢喜,可一旦进入婚姻,全是狗屁倒灶的家庭琐事,靠着念两首诗根本解决不了任何事情,更不用说温饱问题。

    一来二去的,家庭矛盾也就显出来。何建国的热于助人是对他人的,在祝芳白眼里就是多管闲事。操持繁多的家务,祝芳白少不了要念叨几句。

    “家里的事情一点也不管,外边没必要的那么上心。”

    “你拿几只破笔,能种出大米,能当饭吃吗?”

    “嫁给你,真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

    ……

    诸如此类的话,何冬炎都能倒背如流。

    在外人看来,何建国的性子是极好的,温柔敦厚,从不与人争吵。不像祝芳白,野调无腔,大胆泼辣,与人争执从不退让。

    可作为共同生活的妻子祝芳白来说,何冬炎这种“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态度,没有沟通没有交流,是最令人恼火的。在这种无动于衷、不痛不痒的煎熬下,他们的婚姻迟早变成一潭死水。

    在何冬炎的认知里,父母的感情并不好,祝芳白说起父亲的时候,总是千般不是,万般不对。可他们偏偏要捆绑在一起生活,每天听着母亲自说自话,吵个没完没了。

    何建国清醒之后,问起了自己的病情。

    祝芳白千叮咛万嘱咐,要几个孩子瞒着,谁也不敢说是尿崩症,谎称是中暑了,休息几天就会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