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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39章

    他独自摸索着向前,可无论走向哪儿,等待庄鹤似乎永远都是封存感官的黑暗。

    这是哪里?

    传来的水浪声跟他小时在橱窗电视里听的一样隐隐约约。仰头看着血红天空,庄鹤意识到这不是黑暗,而是又大又密的黑色叶子。

    面前出现棵看不到树干弯曲处的老树,树底有可容坐一人的石头,庄鹤坐在上面,望脚边看不出形状的东西发呆。

    远处似乎站了位男人,但距离太远庄鹤看不清他的相貌,只觉得他的目光哀伤。

    ——在哀伤什么?

    记忆像是被人浸泡在水中般看不真切,影影绰绰间他觉得身体被温暖而又柔软的东西包裹起,双脚腾空的那瞬间庄鹤扭头,对上一双红如宝石的眼睛。

    这是只浑身雪白的狐狸,不属于现世的九条尾巴在身后蔓延开来,遮住它身后的那位男人。

    注意到它随风飘动的绒毛,庄鹤犹豫伸手碰了碰,狐狸似乎很开心,额头贴在庄鹤小小的身体上。

    “庄鹤,你来了。”

    不知道狐狸口中的来是什么意思,他扭头想去找方才男人的身影,可取而代之的是只半人高的小熊。小熊极具人性化自立身子,对庄鹤挥挥手,从它脚底蔓延开一条金色的路。

    ——金色飘带、有着蓝纹路的地面。

    庄鹤想起来了。

    他在不小心触碰到那转动的金色飘带,冲击与手腕上的酸痛令他晕倒在地,才会来到这个空间。

    “还不够。”狐狸的大耳朵令他呼吸都有些困难,庄鹤疑惑扭头,不明白它在说什么。

    “你忘记了太多东西。”再次给出提醒,可记忆里宛如空间的迷雾般将庄鹤隔绝在外。

    狐狸眼神明显黯淡,庄鹤伸手小心翼翼摸了摸它湿润的鼻尖:“对不起。”

    不再讲话,狐狸尾巴甩甩,朝他露出笑容。

    然后庄鹤醒了。

    入目便是熟悉又陌生的深色天花板,木纹凝聚成一个又一个小小旋涡。庄鹤这才觉得脖间生疼,呼吸都带了几分血气。

    手臂被重物压着,他转动眼睛向旁边看去,趴在床边的男人长发散落在被褥间,头顶上微微晃动的毛茸耳朵令庄鹤意识到他不是人类。

    是梦里的那只狐狸吗?

    记忆出现偏差,庄鹤再次闭上眼睛试图回忆先前,一无所获后他眉眼间都是掩不住的失落。

    吃力抬起另一只手,他试图去碰跟梦境中的白色耳朵。在他微抬胳膊的瞬间,察觉动作的淞云抬头对上熟悉的浅色眼睛。

    “庄鹤,你想起来了?!”

    不理解男人话语中的意思,庄鹤茫然:他到底忘记了什么?

    云姨离开前说感应链或许会带庄鹤回忆起先前的事情,生怕他出意外,淞云一直守在他身旁。

    没想到庄鹤竟然睡了三天三夜直到今早才醒,感应链会根据人记忆丢失的时间来进行恢复,时间越久,能唤醒庄鹤深处记忆越多。

    耳朵上落下干瘦无力的手,相似的力度令狐狸眼眶发红,还没等淞云反应,庄鹤的称呼如盛夏倾泻下的冰桶令他僵在原地。

    庄鹤说:“小狐狸。”

    庭院最后一片树叶落到地,悄无声息沉入池塘底,竹制围栏遮不住伸出墙头的枯枝,青山的冬天来了。

    自三天前从青山回来,云姨的感冒一天比一天严重,吃药输液都不见好。家里有老人打量她眉间黑气与阴郁神色,猜测她该不会是中了邪。

    “说什么呢,阿婆,”强打起精神,云姨朝老人笑笑,“这已经比昨天好太多了。”

    阿婆浑浊的眼珠不见一丝清明,手指抚平膝盖上的毛毯,幽幽看向西南方向:“就快到你丈夫的忌日了。”

    云姨倒水的动作一顿,笑笑没说话。

    “再讲一讲吧,他的故事。”

    “英年早逝的人有什么好听的。”

    话虽如此,可云姨还是强撑着给阿婆再讲了一遍。

    “他个子不是很高,头发卷卷的,很爱笑。总喜欢鼓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生气时不顾所有人感受到处宣泄。”云姨紧挨着阿婆坐下,声音不自觉放软,脸上的笑意似乎在回忆当年的岁月。

    “生气时那张嘴真够惹人厌的,但过后又会做稀奇古怪的小人来哄人开心,”云姨眼含泪花,嘴角却上扬假意抱怨,“谁想要那些丑兮兮的娃娃,真的是不怕人做噩梦。”

    捂住嘴巴咳嗽几声,云姨视线落在墙壁上挂着的结婚照上:“要是能投胎,您儿子还真的得好好改改那张嘴。”她擦去眼泪,笑了笑接着道:“也不知道在奈何桥边再见面,他能不能记得我。”

    阿婆眼皮垂下,看身边见过半百却还一副妙龄少女模样的女人,虽已意有所觉她或许不是人类,可亦作不解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