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第56章 心声

    忘川城。

    玉衡缓缓走在昏暗的走道,巷道不宽,地面铺有方石,巷壁也是石块堆砌而成,沿路摆设着火坛,他所到之处火坛中的火就瞬间燃起。

    走到尽头,面对着一堵墙,他施法让其发出微微银光。

    面前的墙前变得波纹起伏,渐渐出现一道结界,他跨入结界。

    从它另一边穿出,他到了一个空旷的高台之上,头顶是波纹荡漾如同水面,透着淡蓝色的光,微微照亮整个空间。

    高台四周凌空,一方有一条通向深处的走道,同样是凌空的。

    他沿着走道走向深处,许久,才到对岸,同样是一个悬空的高台,中间是一个偌大的洞口,通向地下。

    其呈螺旋式下降,往下看看不见尽头,只是无尽的黑暗。

    他踏上阶梯每走一步就会在阶梯上留下一个银色的印记。

    每走一段就会到达一层,他继续向下到了最后一层,他幻化出真身。

    蓝色华服,长发飘逸,面容清秀,有些书卷气,双眸澄澈清明没有丝毫晦暗的气息。

    若是没有这些恩怨是非,他大概会永远这样。

    他转身右拐走进一个透着为微光的空门。

    里面关押着柏桑,结界阻挡了二人。

    结界内是一方院落,院中有桌椅,还有一颗散发着微光的紫藤树,将昏暗的庭院照亮。

    院内清幽,院中人立于紫藤树下,闻声抬起头看了看来人。

    “怎么,还是要杀人灭口?”柏桑见他来不屑又夹杂着稍许怒意。

    当初找到青澜说服他启动阵法,这样妖界的人就会追查此事,那他就有机会证明身份,没想到他竟然还是失败了,被人出卖。

    罢了,是他输了。

    “不,我只是想找你说说话”玉衡走进结界,坐于桌边。

    他挥手,桌上便出现满满一桌佳肴,一壶佳酿。

    柏桑站紫藤树边,对此嗤之以鼻,开口道:“我跟你有何好说?”

    如果当初不是一时心善救下他,也不会引狼入室将自己害到这个地步,果然不是所有的好心都有回报。

    被擒后柏桑已然再无半点情绪,这大概就是他注定的结局,既不再气恼也不再抱怨,只怪自己当初太傻,竟拿豺狼当作知音。

    “听说你滴水未进,坐下来吃点东西吧”玉衡不理会他言语中的寒意继续说道。

    这忘川城与外界不同,时间过的很慢,外界十日仅当这里一日,但算算日子也有半月有余了。

    既使为妖,这么久不吃不喝也是会受不了的。

    况且如今他没有内丹护体,更是不可与往日相比。

    可柏桑并未有任何动作,如同看戏般的神色看着他。

    玉衡拿起酒壶,斟满两杯,并放在桌边一侧:“你可知是谁把你交给我的?”

    柏桑不语。

    “是凌渊”玉衡看着他震惊的神色眸中多一丝悦色,心还是活的。

    “想必出来这么久你也已经打听清楚了,魔界易主,妖界附庸”

    “凌渊既想复仇又心存仁心,要与我联手却又不让我杀了你”

    玉衡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又再次斟满,晃了晃,若有所思。

    “你说他是仁慈还狠心?让你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却束手无策,也给自己留下了一个隐患”

    玉衡自顾自的说着,时刻观察着他的神色,哪怕有一丝动容也好,但却失败了。

    “但他终究是太过高傲,有时候太自信是会误事的”说罢,举起手中的茶杯,一饮而尽。

    但柏桑却不致一词,神色也不再有变化。世间皆凉薄,他谁也不怪。

    玉衡放下酒杯,起身向他走去,这些他都不关心,那还有一个人他总是关心的,继续开口道:“想知道阿兮现今如何吗?”

    听见‘阿兮’二字他神色显然有了起伏。

    阿兮?他叫他阿兮,他的阿兮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有看出来他是假的吗?

    玉衡抬起手,掌心幻化光影,还未化出形,便被一只手掐住脖颈,猛地向后推倒,被狠狠扣在地上。

    柏桑一副怒不可遏地神色,居高临下看着他,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卑鄙!无耻!”

    眼前这个人让他感到陌生,曾经那个温润如玉的人去哪了?

    玉衡也没有反抗,反倒回道:“骂得真好”

    玉衡此刻却微微一笑,目光也透着厌倦道:“也只有对你,我才能卸下这么多年的伪装,还真是累啊”

    累的不只是伪装,还要时刻在自己犯过的错中煎熬。

    这么多年他的确活在悔意当中,有时候觉得自己太陌生,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他不想变成这样的人,但是他已经无法回头了。

    柏桑看出他眸中的那分孤寂与绝望,如今还多了份厌倦,就如当年救下他时的状态一样,他心头竟有片刻不舍。

    正是这片刻的犹豫,他看见他手边幻化出来的玉笛,泛着银光,滚落院中。

    心突然揪了一下,他收回手,起身,背对他,朝紫藤树走了几步,转念却笑了,笑声中夹杂着绝望与自嘲之意。

    为什么?

    对这个人还有什么依恋?

    是谁夺走了他所有的一切?

    是谁狠心将他扔进秘境自生自灭?

    又是谁在他逃出来之后痛下杀手?

    不是早就决定出来定将他挫骨扬灰的吗?

    为何还有一丝无药可救的怜悯?

    也不知道如今的他还有什么资格去怜悯他人?

    玉衡躺在地上许久不愿起身,真想这样睡去,什么都不再过问。

    当他起身时,院中再无柏桑踪影。

    他浮起袖,将地上的玉笛收回手中,缓缓移步到桌前坐下。

    看了一眼院中紧闭的门扉,神色落寞,将玉笛移至唇边,缓缓吐气。

    一段乐声传出,声音悠扬,韵律舒缓,这是曾经那段时光留下的最珍贵的记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