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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20章

    雨声很是湍急,将屋顶砸得咚咚响,恨不得要将一年的雨水在这一天全部落完似的。

    姬仝仁那时更了衣裳正准备出门前往都督府,却听见湍急的雨声里,似乎夹杂着阵阵沉重疾行的脚步声,顿时感到一阵心慌。很快,姬府的大门被人撞开,持剑的士兵鱼贯而入。

    姬仝仁还来不及为自己申辩,肩膀就被人按住押了出去。

    身后是夫人歇斯底里的呼唤:“仲善、仲善——”

    还有小女儿撕心裂肺的哭喊:“爹——”

    杜麒泽静静看着北院发生的一幕,嘴角渐渐上扬。他没有想到,巡按使来得如此之快,按日子推算,在自己将东西呈给陛下之前,巡按使就已经从长安动身。说明自己举荐之人与陛下的想法不谋而合。看来这一世,自己依旧能像前世那样得圣心。

    只是……

    昨晚万万不该在太子面前说错话的。早知道陛下本意就是让姬仝辅来扬州,面对太子的质问,自己就不该承认。

    这么一来,自己就失了太子的一些信任,以后要找补回来又不知得多花多少心思。

    杜麒泽转过身,看见离自己不远的一棵树下站着眉尖紧蹙的桓渊。呵,想不到孙桓渊还有同情人的时候。

    杜麒泽撑着伞回到东院。

    太子住的那间房门依旧闭着,太子在屋里没有出来看热闹。隔壁的房门虚掩着,昨夜大都督府被围的消息今晨已不胫而走,刚刚北院拿人的动静又那么大,渺渺想必已经知道了,此时一定在老太太跟前。

    杜麒泽想去老太太那里看看,到底还是有几分心虚,跨上台阶收伞进了自己屋中。

    姬仝仁被捕的消息老太太的确已经知道了。姬淙身边的书童促织和北院的一众仆人早上聚集屋外,一个劲儿央求老太太亲自出面。因为长安来拿人的巡按使不是别人,正是她的长子姬仝辅。

    姬昙音闻讯赶到,说自己有办法说服自己的爹,请他们先去北院请她爹前来见老太太,终于是把聚集一地磕头求情的仆人打发走了。她此时也是心乱如麻,昨夜叔父还在向自己打听父亲的消息,想必是闻到了什么风声,父亲向来公正严明,纵使是亲兄弟,也不会徇私,更不会冤枉人,可她担心病中的祖母受不了这重打击。

    一进屋她就听到了哭声,有范嬷嬷的,也有祖母的。姬昙音没回答,走到床前握住了祖母的手,她能感受到老太太浑身都在发抖。

    “我不知是造了什么孽,老天要我受这样的痛。渺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姬昙音不知道,她只听说是跟薛长史有关。此时此刻,她不敢为叔父辩解什么,也不敢在祖母面前承诺什么。那是爹的兄弟手足,她知道她的爹,一定也很为难。

    过了一会儿,门被推开,她听见了爹的脚步声。爹没有撑伞,浑身被雨水浇透了,官袍下摆还在往下滴水,不知道是不是赶路沾了满面风尘,看上去像突然苍老了好几岁。

    “儿子给母亲请安。”姬仝辅蹒跚走到床前,掀起袍摆,跪了下去。

    “仲善犯了什么罪?”老太太吊足了一口气,冲他发问。

    “大越律令‘十四斩’,薛让无一没有触犯。二弟身为薛让跟前录事,自是从犯。”

    “那淙哥呢?他算哪门子从犯?为什么连他也要抓?”

    “即便不是从犯,也是在连坐名单之内。”

    “如此说来,你我是不是也要连坐?”

    姬仝辅沉默片刻,答道:“忠义二字,母亲从小对我兄弟二人耳提面命,儿子自不敢忘,不忠不义之人,死不足惜。为臣者,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忠孝难两全时,忠应在孝之前。然陛下开恩,已下旨将姬家上下女眷从连坐名单中除去。儿子皇命未竟,故不能自己押了自己,待将犯人押回长安交由大理寺和刑部,儿子会向陛下请罪。”

    “好。”老太太闭眼朝他挥了挥手。

    姬仝辅退了出去。

    一旁的姬昙音很想追出去和自己这位爹说几句话,可一抬眼便瞧见了祖母面上纵横而下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