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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呕哑

    嘈嘈切切,齐瑟柔和,起承转合的调子里似乎是婉转地诉着清冽泉水,月下长吟。

    弹得不是什么古雅的曲调,似乎是一首时新的戏腔古风,男孩子们很少会听这样的歌,只隐约知道个调调,却不由自主地被人吸引着。

    曲子弹到高潮处,少年指尖翻转,有学戏曲的同学跟着哼了一句“一曲已过,何日共还乡”,那曲子戛然而止,留得琴弦还在空中虚颤。

    周桐便站在门口叫起好来,不知喊的是琴还是戏。

    “品质还算是好的,当业余爱好玩玩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齐旻哥,绝对不亏。”喻闻嘉站起身来,边说边从裤兜里掏出一条帕子来擦了擦手。

    闻言那个学国画的万齐旻从大圆桌右侧站起来,耷拉着一张脸说:“小喻哥这么说就还是不到专业水平嘛,我爷爷说了,要买就得买最好的,那个人可口口声声跟我说绝对保质,哪个内行来了都得赞不绝口呢,回头我找他去。”

    “好啊齐旻,拿我们小喻总在这儿试新爱好嗦,提前也不晓得说,再来晚点我跟小林都没得听的,”周桐站在门口嚷嚷到,他通常一人多得大声些说话的时候就难免地会夹杂些□□,逗得那群少年不管听多少次都直捧腹。

    小林从周桐背后探出头来:“我说,你拿那么大个家伙过来,一会儿怎么弄回去啊?”

    “我找了人来送的,您甭给那瞎操心。”万齐旻装模作样地站在那里理了理袖口,说,“快进来坐吧,比小喻哥还晚,您可真金贵着呢。”

    “我听你这人怎么阴阳怪气儿的,”周桐嗤他,“我说你不懂吧齐旻兄,小喻哥那是客气呢,不把话说太满,你非听不懂人话要去找人买琴的兴师问罪,就是你的不对了。”

    那个颇有些喜好附庸风雅的“斯文人”似乎是被这一声“齐旻兄”叫得十分舒坦,不欲跟白毛这种酒囊饭袋一般见识,转头问喻闻嘉:“小喻哥,说真的,咱们哥几个没什么可客气的,这琴到底如何?”

    喻闻嘉已经走到风虞身边坐下小口呡着茶水了,听他这话又站起身来,说,“你要一把琴十全十美是万不可能,不过不学专业的话真的已经很够用了,材质音色什么都不差,保证音质的情况下面板也足够薄,雁柱扁,可以减少双侧弦之间的距离,漆也好……”

    他说到这里,似乎是反应过来这里除了那个唱京剧的小同学一个学音乐的也没有,今天来的人多,再多说仿佛在外人看来多少有些卖弄,遂停下来摸了摸鼻子,看着一旁一个黑衬衣的青年说:“说漆还是年哥学这个专业的……”

    美术生大多不爱言语,学美术学的更是多半一身艺术气息然而闷骚且社恐,被点名那个显然不例外,嗫喏道:“啊,看着是好漆……这玩意……”

    眼看他们俩就要双双尬住,风虞抬眼看了一眼鬓边已有些许冒汗的喻闻嘉,含着笑意出声道:“是髹朱饰黑,光泽也温润,看久了不刺目,气味轻,年代应该算久,真是好漆——快别说您那个琴啦,上菜吧,等他们俩快饿死了!”

    周桐最听不得这些文绉绉酸溜溜的东西,闻言如获大赦,立马拉着小林咋咋呼呼地催菜去了。

    先上的几盘凉菜已经被摸鱼的几个小同学吃得七七八八,小林索性叫服务生撤了再上一遍,喻闻嘉和风虞坐在门边上,听他几乎像报菜名贯口似的加了几个菜,又咋咋呼呼地推门回来了。

    “兄弟们我先说啊,今晚转场我和桐哥不去了,他哥哥要我们回家一趟,太晚了不好。”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那群小少年便笑闹起来。

    “平时可都是咱们桐哥闹着要转场的啊!”

    “见父母的大事不一样不一样!”

    “不是见大哥来着……”

    “都一样都一样!”

    周桐拍桌:“老子是钢铁直男钢铁直男你们听不听得懂人话!”

    酒足饭饱,吵着去ktv转场的少年们闹嚷嚷地走了。万齐旻一边挥着手让他们戴好口罩注意安全一边指挥师傅小心抬他新买的宝贝琴,一时间手忙脚乱的,风虞见状上去帮忙。

    “多两个人抬吧,轻一点。”

    这头周桐站在栖香楼招牌底下给他哥打电话。

    小林微微侧着身子同喻闻嘉讲话:“小喻哥你该常出来玩玩儿的,别总是一个人闷在家里,今天多好啊,大家都很喜欢听你弹琴,大一学京剧那个,叫商黎,刚刚悄悄管我要你微信呢……”

    喻闻嘉闻言一抬眼,小林忙说:“我没给我没给!我跟他说你这人性子冷不一定喜欢这种巴巴贴上来的,让他自己多表现来着!”

    喻闻嘉还没来得及说话,风虞已经跟上来了,凭喻闻嘉的性子是断不会当着不太相熟的人嬉笑打闹谈论这种话题的,遂止了话头,问:“齐旻哥走了?”

    “走了,陪他那宝贝琴呢,”风虞理了理袖口,说,“我也回了得了,年纪大了嚎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