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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繁杂

    喻闻嘉有些无措。

    他实在不擅长顺理成章地去接受这些无缘无故的好,即使对别人来说只是随手而为的小事,再说这个人已经“无缘无故”地出现了这么多次。

    上次遇到这种时候还是大一军训的时候因为父母闹离婚,他爸托周桐的父亲多照顾他,周桐为了他爸的信用卡强行冲上来跟他“偶遇”猛献殷勤。

    年纪再小些的时候他甚至是有些胆怯又回避的,因为严肃的父亲,再或者是因为童年常常在声嘶力竭的母亲和一幅幅剪碎在地下室的油画。

    母亲和他一样长着一双含情的垂泪眼,最大的区别在于她那双漂亮的眼睛总泛着红——她画画的时候,独处的时候,甚至是怀着妹妹坐在床边给他讲故事的时候。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泪水就会变成嘶哑的尖叫,满地的血和散落的到处都是的油画布碎片。

    他不敢说话,不敢哭泣,不敢接受任何陌生人的东西。

    害怕周围嬉闹玩耍的同学,害怕讲台上那个表情严肃的老师,害怕一切社交活动。

    直到中考之后到了庐城,离家也不算太远,一个人念书是有些孤独陌生,可到底是远离了那座可怕的大房子,他尝试着改变,尝试着交朋友看心理医生,因为有周桐家在这里扎根,父亲也不至于太过于担心——母亲一定要他学艺术,可他眼里“艺术”就是那些被撕毁得画风诡异的画和童年时候比他还要高大数倍,投射着浓浓阴影的钢琴。

    姥姥是弹箜篌的,她去世得早,可箜篌声温暖缓和,他还记得小时候老人给他烤的面包和果酱饼干,也是柔软又温热的。

    ——“怎么了,发什么呆呢,拿着啊。”风虞拿手轻碰他的小臂。

    “哦,我……”喻闻嘉喉头动了动,伸手接过那张挂号单,最后只小声说,“谢谢。”

    “谢什么啊,顺道的事儿,我还没谢你昨天收留我还借我车呢。”风虞看着他笑起来,“早点看完晚上一起去山行找周桐他们玩儿吧,你那花真还在那儿呢。”

    风历坐在他们后面,闻言立马露出一幅“这猪怎么又开始霍霍好白菜了”的嫌弃神情。

    喻闻嘉低头没说话,洪姚忽然从外边进来了,不知道是天气实在热还是他有些着急,鼻尖和额头上全是汗:“那个……同学,我学校还有事他们催得厉害真的得走了,拜托你了我把她家长电话给你,你陪陪她可以吗?”

    喻闻嘉点头:“行。”

    他下意识地掏出手机:“我扫你吧?”

    洪姚也摁开屏幕,飞快地调出了个二维码:“好的好的,刚好挂号单和车钱是多少你告诉我,我转给你,真的太谢谢你了同学,我……”

    喻闻嘉扫码成功的提示音“叮”的一声响,风虞上前两步:“好了同学,你那边不是着急嘛,快去吧,下来咱们再说,这里交给我们就好。”

    洪姚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穿着白体恤的高个子男人是什么时候跟谁成了“我们”,可是学校那头实在催得凶,他只能含糊应着,确定喻闻嘉点了“添加好友”以后快步跑出门去:“拜托你一定等她家长来!”

    话音都还未落,人已经绕出诊室去看不见了。

    风历已经包扎好了小姑娘身上几处稍重一点的伤,抬头问:“你今晚不回家啊?”

    风虞转过头答道:“我那上头有生意呢,走不开啊,小羊今天做的蛋羹和酸菜肉丝炒饭我给你带了点下来,在家里锅上温着呢,你回去就能吃。”

    “之前不是挺会甩烂摊子跑回家瘫着的嘛,”风历小声吐槽着,又抬眼不着痕迹地望了一眼喻闻嘉挺立又瘦弱的背影,说,“那行,你你你……我不管你,你有点分寸的啊,回头记得把我那老饮水机搬回来。”

    “我这什么又没有分寸……”风虞被老头说得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当着喻闻嘉的面又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这边喻闻嘉的手机“嗡嗡”地震动了两声,他又凑过去问,“是那个同学发号码过来了?”

    “是,”喻闻嘉低着头看手机,语气有些迟疑,“刚刚不是说就十分钟左右了,要再打个电话过去吗?”

    “行,你给我,我来打。”风虞说。

    喻闻嘉如获大赦:“啊,好。”

    他顺着风虞的动作把手机递给对方,看着他点进那个号码无比流畅的点了拨号。

    对方几乎是第一时间接通了。

    风虞开着免提,电话里传了老人有些急切的声音:“你好你好,我拿到号码正想给你打电话,对不起啊路上有点堵车……我在这个三楼了没找到诊室啊,我……”

    风虞抬眼朝喻闻嘉指了指门口示意他出去看看,又对着麦说:“您等等啊带她来那个同学出去接您了,不着急不着急,医生已经包扎得差不多了没什么大问题。”

    这边喻闻嘉走出门去,走廊尽头有个穿着正装的老人在四下张望,看见他就忙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一头都是汗:“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