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第7章 花河长啸

    第七章花河长啸

    马车稳稳地停在了祥来客栈的门口。

    白果子掀开车帘,道:“先生,到了。”

    柳云婷蒙上面巾下车,果见客栈里外三层,包的严严实实。他们两人被龙洋引到大厅,一个人接着,龙洋喊他师兄。

    龙师兄向柳云婷作揖,没有说话。他们师兄弟二人接着柳果二人,拾阶而上,到了二楼的一个客房门前。门前把守着人。自然是郭意出事的那个房间。

    郭意被放在床上。柳云婷走过去,坐在床前,准备开始检查郭意的周身。

    白果子打开药匣把手套递给她。但见郭意面色发黑唇色发紫,脖颈处一道极细的剑痕,此外全身上下都很齐整,除了上次的旧伤,没有别的伤处。

    柳云婷拿出一副银针,在郭意几个穴道处施针查看。这样不知不觉竟过了半个时辰,柳云婷才收针起身。

    龙洋师兄弟两个引柳白两人下楼,请他二人细细洗手,方才引到桌前坐下。

    柳云婷解下面巾和手套,白果却没有。大夫戴着面巾,自然是为了卫生着想,他戴着这个面巾,主要是为了防止被别人认出来。

    龙洋没有说什么,递过纸笔给柳云婷:“烦请将所见所思都写下来。”

    柳云婷柳眉微挑。又不是审犯人,这就录起口供来了?”

    龙洋的师兄道:“掌门师弟还没有来,我们恐时间拖久了,无法知道具体的详情,所以才仓促将柳大夫请过来。这件事恐怕未必简单。师侄故去之前,柳大夫是唯一一个为他诊视过的大夫,有许多情况柳大夫是最清楚不过的。我们在润州也好,回花河也好,必然有许许多多需要推敲原委的地方,到时候不可能随时请教柳大夫,所以为了柳大夫计,还是这样方便些。哪怕就算是一个病人,也有留存自己医案的权利吧。何况死者为大,生者无能为力,能做的只有这样。”

    龙洋的师兄看起来年届古稀,面容清矍消瘦,眉须发白浓密,声音低沉缓慢。他原先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开口,隐有一派宗师的气魄。

    柳云婷想了想,提起笔开写。她既是当成医案来写,自然写得很认真。将先前郭意第一次到医馆里来受的什么伤、什么毒,手术的位置、手法,解药的用法、用量都详详细细地写下来,然后才开始写今天所查看到的细节,细细写了许多。

    白果替她研墨,看着她写了一张又一张,十分敬佩。

    客栈里不时又有人被请进来,上楼,然后到厅前的桌子上坐下,和柳云婷一样写着什么。原来郭氏不只请了柳云婷一个大夫,附近州镇中有名的大夫都被请了过来,甚至还有两名仵作。他们写得没有柳云婷仔细,过了一个多时辰,已经有三名大夫写完了,柳云婷才开始做结尾。

    又有两个人被请了进来。白果抬头看为首的那人,美短髯须,觉得他应该不是一名大夫。

    一直坐在掌柜柜台边的祥来客栈的掌柜苏满看见他不禁大喜,迎上去:“戴总管怎么来了?”

    戴总管朝他回礼:“谷主遣我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的地方。”

    苏满笑道:“月牙谷的戴总管出手,哪里还有什么事情不能水落石出的。”

    白果吃了一惊,传说月牙谷有一名司刑的总管,十分善于断案,莫非就是此人?他又看了戴总管一眼。

    戴总管穿着一身紫衣,方脸重眉,听苏满这么说,也不好回话,略回礼,带着亲随跟着龙洋上楼。客房是很普通常见的一个客房,东西开了两面窗,房里有一高一矮两个柜子,一张万字床前两幅花架,一付圆木桌椅,此外边上靠墙的地方还有一副暖椅三件套。他看了看客房内外,又查看了郭意尸身,方问道:“昨天晚上镖局有巡夜的人吗?”

    “有。”

    一个郭氏镖局的年轻镖师上前答话:“昨天是我和九师弟轮值,我们两人轮流看守放在楼后的镖车。”

    戴总管走到西边的窗子推开窗,窗外楼下是客栈里的小院,院子里停着一辆镖车,车上插着郭氏镖局的旗番,“就是那辆?”

    “是。我们几个都挨房间住着,从这里往楼下看得清楚,所以就停在那里。”

    戴总管看着他的神情,道:“接着说下去。”

    “后半夜是我当值,夜里都坐在镖车上。到刚敲了五更时分敲梆子的时候,我看见六师兄房间里的灯亮了起来,猜是六师兄伤口疼起来换药,所以没有在意。过了一会儿,听见六师兄房里居然传出了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隔壁房间的八师弟九师弟也听见了……”

    旁边另一个年轻镖师道:“我和八师兄赶到六师兄房里时,六师兄坐在床上,气喘吁吁的。我们问怎么了。六师兄说:‘没事,伤口有些疼,想起来自己换药,没想到还是吵到你们了。’摔碎的东西是桌上的一个药碗,是用来调拌六师兄伤口敷料的。六师兄的伤口果然崩开了。我们替他换了药,然后回自己房里睡去。”

    戴总管道:“郭公子的房门是不锁的吗?”

    “六师兄受伤未愈,行动不便,所以没有锁门,怕的是我们有事要进来,他反而给我们开门,扯动伤口。”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们不安排一个人跟郭公子同房居住?”

    “一开始是有的,住了两天,昨天六师兄说这样显得他太娇气,所以把我们赶走了。六师兄行镖,本来就一直一个人住一间,而且昨天他已经恢复得很好了,我们也觉得他一个人住没有问题……没想到,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你们什么时候发现出事的?”

    “今天早上。原本我们约好了今天中午和五师兄接头后,把镖车交给他,六师兄先回花河养伤。按平常我们都是辰初时分吃饭,我们辰初去叫,六师兄说‘昨天半夜折腾,再睡一个时辰来叫我。’等我们巳时初刻过去叫他时,他已经……”

    房里一片静默。等了一会儿,戴总管问:“早上郭公子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他没说别的?”

    “没说别的……而且,我们只在帷幔之外听到他的声音,并没有见到他的脸……”

    听了这句话,一旁的几个第一次听说此间详情的武师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么说,郭公子脖子上的伤,你们是巳时初刻才看到的?”

    “对。”

    戴总管沉吟道:“我来时,似乎听到有流言说什么事与女人相关?昨夜你们可有听到女人的声音?”

    郭意的几个师弟脸色皆变。沉默了一会儿,龙洋道:“是客栈的一对夫妻说的。老九,你去请到隔壁。戴总管也请到隔壁说话。”

    老九应了,片刻后,只请来一个年轻男子,举止像个读书人,看打扮却是赶路的商旅。

    戴总管问:“您昨天晚上有听到什么吗?”

    男人道:“昨夜大约是四更末的时候,我起来散步,听见那个房间里有女人说话的声音。”

    “说了些什么?”

    “女人说:‘我最近可想你,难道你都不想人家?’男人说:‘当然想,只是郭爷我现在有伤在身,现在要如何好好疼你。’如此之类的……话。”

    “你为什么半夜起来散步?”

    “因我有肠胃旧疾,睡到半夜胃里发酸,只有起来坐一坐才会好。昨夜又发作,起来坐了一会儿。拙荆也被我吵醒了,所以陪着我在廊下四处走走。经过郭公子门前,无意中听到的。因为郭公子重伤卧床,客栈里很多人都知道,所以半夜他房中有女子,实在有些……”

    实在有些急色。

    戴总管没在意这些,问:“那狐狸精的谣言,也是你们夫妻传出去的?”

    男人道:“这事却跟我们没关系。因为有几位二楼的住户那天夜里听见了屋顶有声音,因此谣言有狐狸精出没。”

    “你听到声音时,郭公子房里的灯是亮着的吗?”

    男人道:“没亮。”

    “但是客栈走廊的灯一直都是亮着的吗?”

    “是。客栈走廊的灯笼是彻夜点着的。”

    戴总管点点头,对龙洋使了一个眼色,龙洋会意,让老九送男人出去。

    戴总管对老七老八道:“我听说之前在润州城外,你们遭了劫镖,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

    老七道:“在润州城外三十里遭的偷袭。来的人也有七八人,武功一般,与我们缠斗了许久,最后见劫镖不成,恼羞成怒,几个人对付六师兄一个人,师兄抵挡不过,中了一掌一刀,刀上涂了毒。就近送到城内的柳氏医馆,医馆的唐公子说最近城里只有这间客栈才有空房,因此才再次投宿。”

    戴总管想了想,道:“这么说,那群劫镖的人,没有得到任何好处,只是伤了郭公子就走?”

    老七想了想,点点头。

    “柳氏医馆,可是柳云婷大夫的医馆?”

    龙洋道:“正是。如今柳大夫正在楼下。戴总管若有什么疑问,可以当面问问。”

    戴总管顿了顿,心想柳云婷那样的脾气你们居然请得来、她居然也能坐得住也是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