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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仍有情意?

    原来是想先打一口水井,不想第二天就晰晰的下起雨来,头天晚上原来就是打算在家里收拾坡地的福妞一早起来看到细细绵绵的秋雨,还是先皱一下眉头。

    秋风卷起来雨丝只是往屋檐下的人身上送,拂在脸上就有几份寒意。过冬的衣服,棉袄棉被是不用愁,是早就买好的。就是小凌的也备好了,都是厚墩墩的现做的大棉袄,福妞站在门槛上,对着这雨丝只是皱眉想心事。

    应该来说,一个夏天里老天还是比较客气的,没有下过几天雨,就有限的几次雨,福妞不是去集市上送鱼去了,就是正巧那天是在家里休息。就是这样,蓑衣也是不得不备好,明天进山路滑泥泞都没有问题,只是福妞看着是不会高兴,下雨淋着总是不舒服。

    厢房的门“依呀”一声地响起来,凌墨打着哈欠露出真人来,先看到福妞皱眉对着这小雨丝在看,凌墨第一句话就是:“你出门带上蓑衣,别伤风了传染一大片,伤风的诊金可不便宜。”然后毫不顾忌地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舒服地发出来一声怪腔。

    正对着雨不高兴的福妞继续皱眉:“诊金多少?”想来小凌一定是要狮子大张口才是,福妞眉头也不动一下:“不然你磨过刀再来对俺说。”

    “你一个人的诊金可能还好说,要是你再把有栓,小黑,小鸡,后面的鱼,前院的竹子,外加你的嘴里时常念到的菊花都传染上了,”凌墨计算一下:“这就不得了,”

    福妞是想不起来小黑要是得了是“猪瘟”,小鸡得了是“鸡瘟”,斜着眼睛看着凌墨装腔作势的扳着手指在算诊金,笑容可掬地请教一下凌墨:“请问,那个先生,”凌墨也立即是笑脸可亲如晴天的日头,满面春风地看着福妞:“姑娘请说?”

    “菊花得伤风是什么样子?”两个人彼此这么客气的时候倒是不多,福妞慢慢地问出来,觉得自己不动声色深沉如这天色一样,看姐也是有城府的。

    这样的问题难不到凌墨,往院子里的菊花示意一下,让福妞去看,凌墨还是笑得好似春天的晴阳:“雨打花残,落红落白落紫落黄无数,姑娘可曾看到菊花在这秋风秋雨中的愁泪?”

    福妞强忍着没有笑出来,院子里落红落白落紫落黄的确是无数,在凌墨看起来,雨水打落在地的花瓣在地上泥泞里随风偶然还要动一下,真是美人泪;在福妞看起来,垫得结实的黄土路,青石板上或是旁边有这样的颜色,落红一地也是景致。

    两个人都看着那院子雨水打残的菊花,还是细细受这秋风秋雨煎熬的菊花,凌墨是低语道:“秋风秋雨愁……愁的很。”秋雨绵绵一下就会十几天不停,眼前又是小雨,如果倾盆而至,也不会持久,这妞又要受折磨了,顶着秋雨去进山。

    福妞看风中菊花菊梗上都被雨水打得湿润,绿叶摇曳也觉得是好看的,这秋雨虽然影响进山,可是秋风秋雨洗秋尘,竹子叶尖下不时滴下水珠来,福妞忽然来了精神,去后面坡地上种地去,天然浇灌的无根水,姐觉得好!

    看着拿起来锄头,身披蓑衣的福妞对着自已脸上很有用意地看一眼,凌墨很自然地微笑:“我做早饭,”这是什么世道,要么跟着这妞去淋雨,要么就要做早饭,凌墨向往地往屋里看一眼,有栓啊,你晚些时候出房来,哥不要去淋雨。

    “有栓昨天晚上睡得晚,你做早饭吧。”披上蓑衣的福妞也不勉强,凌墨做饭还是有一手的,脚上换上一双旧布鞋,福妞对凌墨道:“要菜自己去摘吧,俺在后院听不到。”不然一会儿鬼喊姐来摘菜。凌墨做出饭来是呱呱叫,可是使唤起人来也是呱呱叫。

    小脚步声传来,有栓打着哈欠出现了:“有俺呢,凌大哥你快点儿做,俺来烧火。”一早就在廊下呆着的有财从福妞一开门就在福妞脚下,这会儿摇着尾巴换到有栓脚下,屋里一角的垫子上,有贝象是刚睡醒一样还是怔忡着。

    走到后院的福妞先去看看水塘里的鱼,小小的鱼吻在水面上一开一合的换氧气,福妞看了心里欢喜,没事儿就来看看,感觉上有的鱼长大不少,因为放进去的鱼是大小不等,所以只要存活下来,又放足够了鱼,是可以经常有大鱼宰杀的,不过还要一段时间才成,目前福妞要卖鱼还是要进山打鱼去才行。

    半夜里下的秋雨,后面的坡地上泥泞不已,一脚下去要用一点儿的力气才能把鞋子从泥里弄出来,福妞看看没有走两步就泥泞了的鞋子,虽然旧也爱惜一下,索性脱下来,卷起裤腿,光着脚丫子就到了坡地上。

    坡地还不到一亩地,约有六、七分左右,是分成了几块,还有两块地没有种上,福妞今天是把土豆和红薯种上,冬天也多不少菜可吃,带着蓑衣必竟是觉得不方便,福妞几次想把蓑衣甩了,淋一淋这秋雨,想想自己宰凌墨的房钱,自己送到花花手下去,想来他不会客气。再说自己病了,虽然不会传染给小黑小鸡菊花竹叶,至少不能再进山。

    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这么重要的福妞嘴角边有笑容,如果我病了,家里就没了活钱,要开始过坐吃山空的日子,姐还病不起,看姐多重要。这样一想,觉得头上遮盖不少视线的斗笠,身上刺猬一样的蓑衣也还可以忍受。

    干了没有多久的活,有栓就跑到后院里来喊福妞:“姐,吃饭了。”看到福妞答应一声,扛着锄头去拿放在树下的鞋子时,有栓赶快就回到前面去了。

    福妞在水塘里把脚洗了,这才拖着鞋子往前面来,在廊下看到一盆热水,是有栓刚打好的,又端来一个小板凳:“姐,你烫烫脚吧。”凌墨笑嘻嘻把饭菜往屋里端,一面夸福妞:“你这房子盖得不错,下雨也淋不着。”直接从廊下就过来了,这是福妞当初盖房子时就想好的。

    “那是当然,”福妞不想谦虚,当初盖的时候真的是想到下雨端饭端菜的问题,才有了这样的格局。屋檐盖得要比一般人家的要长,想想这房子虽然贵了点,可是盖得合自己心意。

    洗过脚以后,福妞就乐了,有财叼着自己的干净鞋子送了过来,是有栓让有财叼过来的,在桌子前面坐着帮着分碗筷的有栓对有财夸奖道:“有财是好样的。”盛饭的凌墨心想,这算是养的宠物狗,帮着送鞋子。

    早饭是昨天晚上剩的山鸡土豆,凌墨又切了一些豆角放进去重新烧了,然后是给有栓单独煮一个鸡蛋,有栓每一次都要推一下才肯吃。

    有栓特别萌鸡蛋,可是家里的鸡还小,看过了倒是有两只是母鸡,可是也要明年才能有鸡蛋出来,所以鸡蛋都是集市上买,也是一笔支出,平时不炒鸡蛋当菜的时候,早上只有小有栓才有鸡蛋吃。

    “你吃吧,停两天就要去学堂了。”本来是想立即就送去,不想先生提醒一下,找个阴阳先儿算一下吉日再来,所以要过几天才能去。

    提起来上学,有栓就要兴奋的勉强才能绷住小脸儿上的笑意。蒸锅里刚出来的鸡蛋都是烫手,有栓先在手上玩了一会儿,等不烫手才敲开来吃,这鸡蛋真好吃。

    福妞拿起来一个馒头,问凌墨:“你今天不出去,帮我种坡地,咱们俩个人种,一天可以种得完。”凌墨只能告诉福妞自己不出去,今天应该是有栓发病的日子,抵抗力再好最迟也在今天会发病。坡地就坡地吧,凌墨看看自己脚上的鞋,是一双干净的布鞋,光着脚踩在泥里是什么感觉,一会儿就可以试到了。

    吃过饭,有栓刷碗扫地,福妞和凌墨就去弄坡地,早弄好早回来,说好了晚上包饺子,肉馅是有栓收拾好就来剁,大白菜也有,就是白菜猪肉馅的水饺,昨天晚上幸好是在吃过山鸡以后说包水饺,不然的话,大家都要流口水才是。

    廊下取了锄头,家里农具倒是添置得齐全,凌墨和福妞人手一份,一起披上蓑衣去往后面开了后院门,走在前面的福妞先愣住了,雨势不减打在坡地上,那上面已经有了一个人正在帮着福妞把地一个一个地挖开,一会儿只要点种就行。

    这个宽肩厚背的身影是大庄的,今天下雨大庄没有零工打,一夜翻腾想想哥哥大根去找福妞说的话,大庄心里就象揣了块烙铁。既然不能出门,就过来帮忙,这样心里会好过些。大庄是从坡地上直接过来的,他一早吃了早饭过来,正好是福妞回去吃早饭的时候,正好错开。

    凌墨手扶着锄把看着福妞脱了鞋丢在门边也过去了,这后院的门盖了一个小小的门楼,在这里站着没有风雨,鞋脱在这里正好。凌墨寻思一下,人家是要夫妻乐,我正好回屋去看看药书去,男子汉大丈夫,要有眼色才是。搅活人的不是好汉。凌墨就悄悄地往回转,被福妞回身瞪了一眼:“你作啥去?”

    大庄也抬起头来,冲着福妞憨厚地一笑,继续低头做自己的活。但是可以清楚地听到凌墨的回话:“我要去看看书……突然脚疼……”凌墨无视于福妞的眼光还是走了。

    只能一个人走到坡地上的福妞对大庄道谢一声:“大庄哥,谢谢你。”这话说得大庄心里都酸楚了,这个福妞变了,是切切实实地变了,不是以前的福妞了,居然能说得出来:“大庄哥,谢谢你。”好象是在感谢别人家一样。

    不知道是雨水打在大庄脸上,还是大庄鼻子一酸有了泪,大庄用手抹一把眼前的水气,弯着腰继续干活,对福妞道:“客气啥,一个村里的人。”大庄这样的回话让福妞也不好意思了,福妞的不好意思主要是因为昨天打了大根,大根的眼睛好得再快也要几天,对于自己的拳头福妞还是心里有几分底气。

    打了大根虽然是因为他该打,可是大庄今天还来帮忙,福妞一下子就不舒服了,站着想了一想,觉得无从解释起。如果解释就要从为什么打大根开始解释起,福妞虽然不是心思纤细的人儿,可是此时也不想再提出来让大庄不舒服。

    “站着干啥哩,快种上。看你光着脚,咱们早种上早早回去。”大庄一面弯腰挥舞锄头,一面提醒站在身边几步远的福妞。听到福妞立即答应一声:“哎!”大庄脸上也露出笑容,两个人一个挖坑一个人种,远看着就象是凌墨刚才想的,象是夫妻在干活。

    坡地有高度,下雨人都出不去,刘田一家也在家里,刘田媳妇看到这个场面,赶快招手低声喊刘田:“快看,快看。”刘田过来看了也觉得奇怪:“这个大庄是犯了哪门子邪,以前福妞找他,他还知道这样的穷家不能招惹,现在看着盖起房子就又回头来,嘿嘿,”刘田笑道:“福妞家里现在只怕是个空架子,房子盖了那么多的钱,闻闻她家里天天大鱼大肉的,要是再犯上一场病,只怕要卖房子。”

    刘田媳妇看着眼红,只是低声在家里骂刘田:“你让俺在外面说福妞不好,你也说她不好,看看一点儿用也没有,只是白得罪她。她家里有甚好吃的都往四婶家里送,就说那天那牛肉吧,”刘田媳妇咽了一下馋涎:“要是咱不得罪她,不是咱也有份。哪有只给一家邻居的理儿,要给都给才是。”

    “你这个好吃的婆娘,”刘田也骂自己媳妇:“俺让你出去打听一下,村里人是不是别人也看到福妞和那郎中有甚事,谁叫你出去乱造谣,弄得象是咱们一家子人都不好,咱又没有啥证据,哪能乱说人家不好。”不是让你出门去找证据,大家的眼光是雪亮的,只要有事情,就能落下在众人眼里。

    看着刘田反而怪在自己身上的刘田媳妇也不干了:“你这个没廉耻的人往我身上推,我又没有说什么,只是提一提,福妞是不是有招那郎中上门的意思,胖婶就说,关起院门来,作啥也没人知道,这咋是俺说的呢,当时说笑的又不止俺一个。”

    谣言本来就是这样传出来的,刘田夫妻在这里互相埋怨,看着福妞起了院子眼红,还把屋子租出去有活钱,胡乱说几句,谣言就起来了,现在看着福妞和四婶好,是小菊出来玩说出来的:“牛肉真好吃,福妞姐给俺们家送了一大碗。”刘田夫妻想想又觉得后悔,真的要是福妞是有家底的人,得罪她真的是不应该。

    大庄跑来帮忙理坡地,又无端的弄得刘田夫妻秋雨天里在家里拌嘴,大庄和福妞是听不到,两个人都是一心一意地在种地,帮忙的人固然是想着赶快弄完,是主人的也想着弄完再好好道谢一声。

    种土豆种红薯都是在棚里养出苗来再往地里分苗,不会种地的福妞到想起来种这些的时候,已经是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等着养出苗来,直接土豆红薯切成块,拌上草木灰往地里种,今年肯定是新手,四婶说也可以,大庄也没有说什么,两个人配合得当,一个人挖一个人种上再把坑给埋上。

    一个上午就弄了不少,中间有栓过来送水,福妞对有栓道:“中午大庄哥在咱们这儿吃饭,”大庄是个熟练的庄稼人,比凌墨速度要快得多。看看到中午的时候也就差不多了。两个人都是光脚丫子的人一起拎着鞋去水塘里洗脚上腿上的泥。

    大庄无意中看了福妞一眼,看到她白生生的脚从水里拿出来的时候,心里莫名的跳上一下,福妞的脚是脆生生的白,在这阴雨天里看着特别的白净,当然脚底的茧子是看不到。

    没有想到大庄又动了男人心思的福妞对着大庄一笑,面庞上有日晒的痕迹,也还是白晰的:“走,去屋里喝口姜汤暖和一下,这雨虽然不大,也要驱驱寒气才是。”说到这里想起来小凌刚才说的,伤风了传染一大片,福妞更是想笑。

    走到廊下,有栓摆好了两盆水,看到大庄和福妞一起过来,在廊下除下蓑衣,这才从灶屋里把热水提来注上,再把多的热水放在一旁:“姐,大庄哥,你们好好泡一泡。”

    凌墨正在临窗看着自己新从旧书摊儿上淘来的一本古药书,繁体字加上竖着看正看得不耐烦,隔着窗子看着大庄和福妞并排坐在一起,凌墨有几分得色,看看哥多帮忙,一个五大三粗,一个傻有力气,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没有想到自己以后会喜欢上福妞的凌墨现在还是在拉郎配,拉妞配,而且颇觉得自己可比月老,只差手上一根红线。

    大庄进到屋里被两只狗给吸引住了,有财冲着大庄狂吼了几声,被福妞喝止了,才垂着脑袋在福妞脚下呆着,有贝被有财的叫声所引,也跟着亮开小嗓子狂吼几声,福妞和手里端着姜汤进来的有栓都是高兴的笑着道:“有贝的声音真响。”

    “这狗好,”大庄一看就喜欢上了:“可以跟着你进山去打猎去。”大庄也想弄一条狗进山打猎,这样也不用太担心遇到大动物。只是大根大庄兄弟俩个人都不是正经猎人,平时是以种地,打短工为主,余下来的时间才是打猎去挣点儿活钱。所以没有养狗。

    再说养一条去打猎的狗要从小喂生肉,大根大庄兄弟算了一下,就没有养。手里端着两大碗姜汤的有栓把碗放下来,听到大庄夸狗好,有栓最喜欢:“大庄哥,你喝姜汤,”然后才跟着夸自己的狗:“有财和有贝都是好狗,等有贝再长长,俺姐进山去,一下子带上两只狗,”这就冲着福妞甜甜的一笑:“姐,你才威风哩。”

    有贝?大庄端过姜汤来听了就笑,狗有叫这样的名字吗?都是叫二黑,小黑,这名字取的。喝一口手里热气腾腾的姜汤,大庄笑着道:“有栓,你咋这客气,还放了红糖,以后不敢来你家做活。”

    一个上午心里正在想着如何道谢的福妞一下子被提醒了,家里要打水井,这是需要劳力活的人,大庄如果能帮一把手,雇别人不如雇大庄,肥水不流外人田,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