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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双身子的人受优待

      两张不平等的契约签下,福妞和凌黑一见面,就笑得心虚:“嘿嘿嘿。”让人看到,真是相敬如宾。

  有栓满意了,安心了,在院子里读书的时候,嘴角带着心花怒放。

  地虽然不大,在村里人眼中,又是一块不小的家私。过去重农轻商,认为有地就是财主。何况这地,是自己家里的。

  地拿到及时,春耕雇了短工,又有受过凌墨恩惠的人一起帮忙,种的也及时。眼看夏天将至,地里绿油油一片如水,又有瓜架上黄花开着,福妞看到,总是心生欢喜。

  有栓念书累了,锁上门,带着有财和有贝到地头转着,总有不少羡慕的眼光。吃的好,营养跟得上,有栓在这一年里拔了个头。两条狗,有财高大,有半个身子那么高,皮毛黑亮。有贝还小,不高,长得虎虎生风。

  只看这两条吃得肥肥的狗,不看有栓的绸衣服,远远也让人素然起敬。

  有外村的人来走亲戚,老远见到有栓,就是哈哈腰吃一惊,走过去再小声问亲戚:“村长家的?”亲戚们就笑:“福妞家的,那郎中住的那家。”

  “哦,难怪气色好,是好衣服。”听的人这样说。

  有栓也能听到,他才不介意。他笑眯眯,姐和凌大哥定下亲,郎中家的又怎么样?

  田头转了一圈,有栓回家。边走边道:“有财,你今天咋没跟姐回去,要知道姐一个人进山,俺不放心。”

  凌墨也不在,春天得病的人多,虽然近夏天,也是不消停。再说这方圆百里,人人要找他,有的人翻几座山来接,凌墨从来有求必应,他就苦自己。

  福妞没带有财,是有意的。

  她正在山里转,并没有认真打猎,想找一条别处的路,让村里人放心进山采山果。杏子红了一片,熟得掉落地上,捡一个在衣服上擦擦咬一口,甜香甜香的,沁到心里。

  福妞没有摘杏子,她还是在山里找路。离开杏林老远,还闻到杏子香味儿,在鼻端久久不去。

  去年的旧葡萄处,葡萄饱满得紫色圆圆,福妞花了时间,把葡萄藤扯断,挂在树上又晒起来葡萄干。

  经过竹林,这次换个方向走,走了几里地,一下子开朗起来。有水声,似是瀑布,带着密密的轰隆声。

  福妞加快脚步,没到瀑布的地方,她喜欢得叫了一声,这里是个开阔地,地上树上,全是密密的葡萄。

  有紫色的,还有青色的。福妞摘一下尝尝,都是熟的。

  这下子她喜欢了,长在树上的不用再挂上去,扯断藤就行。在地上的,扯断了,再挂到树上去。

  树上又有鸟蛋,白生生,在日头下面闪着光泽。福妞小心没有惊动,带着微笑下了树。家里有鸡蛋,各种吃的不缺,福妞没打扰它们。

  快快乐乐地踢着腿,就差吹一声口哨,福妞一个人来到水声处,果然是一片瀑布。看水来势,是自己冬天带着人摘枣子,经过的那处水流。

  以当时来看,也是应该有一片湍急处才对。那水下暗流,十分厉害。

  往水里一看,福妞乐了。数十条,不,上百条大鱼,在方圆一小片的水潭里游来游去,全是由水流带下来的。

  再往旁边看,福妞心潮澎湃。水潭还在山里,算是高处,再下面,可以见到是一处宅院。谁家的好宅院,居然在这里?

  把水潭破个口子,下面成个池子,从此以后家里后院全是鱼。这水,天然一股活水。

  院落里,空当当没有人,只有杂草生得欢。福妞记下方位,又记下远处村庄的方位,为自己的发现就欢呼雀跃。

  有这样的一个院子,有栓将可以真正安静的读书。事实上在福妞不服输的心里,是想让有栓成为一个人上人。

  比如,一个少爷,一个小公子,有几个丫头。

  为探路方便,小车没有推过来。福妞对着水里的鱼道一声别,也没有今天就要动手,还回到原来的地方去打鱼。

  没有打几条,天就黑下来。福妞并不气馁,因为她发现一个好地方。

  匆匆忙忙回家,到村口的时候又是深夜。一大一小两个人,外带一大一小两只狗,在树下等着。

  凌墨接过小车,福妞歉然的道:“今天不多,不过我找到一个好地方。”凌墨笑一笑,对于这种自居一家之主的口吻没有反驳,这妞累了,何必再欺负她。

  有栓接上话:“没事,姐,家里现在很得过,你不要再累着。”扯着福妞的手往家里走,有财和有贝有下面叼着福妞的两个裤角。

  “这狗和你一直能沟通,”凌墨自言自语,福妞还击:“你眼红了?”月光下,可以见到凌墨不当一回事的笑容:“我会眼红?我是眼红的人?”

  福妞再接再励:“你敢说你没眼红?”

  有栓笑嘻嘻,想到以前听村里人说的,是有一对夫妻吵架,别人去劝,是这样说的:“不吵不闹,不是一家人。”

  他就笑着听着。

  二汉听到笑声,打开门,出来恭恭敬敬对他们鞠个躬,再回家去。福妞觉得真奇怪,他现在居然这样好了。

  不赌钱不吃酒,不打架不骗人,天天的钱拿回去就给二汉媳妇,二汉媳妇真的在家里天天给福妞一家人烧香,保佑来去,不过是福妞多生几个儿子,有栓一定中状元。

  小车上的鱼,凌墨去处理。有栓给福妞打水,把菊花茶送上,再去灶屋里端饭。虽然天热了,还是热乎乎的送上来。

  馒头咬到嘴里,凌墨洗干净手进来,福妞边吃边含糊不清地说着,凌墨一笑:“你既然喜欢,明天我们去找找那宅院。”

  “那院子很大,至少三进,以后,我住一进,有栓住一进,你呢,住最外面。”福妞笑逐颜开,凌墨没跟她争,有栓听得笑容满面:“好!”

  饭吃过,大家早早洗过在院子里纳凉。今年有钱,凉床也让人打了两张,福妞和有栓睡一张,凌墨自己睡一张。

  天上星星眨着眼,有栓慢慢睡着。凌墨轻声喊福妞:“妞,”福妞一睁眼,睡意多多:“嗯?”

  “听我说,就是找到那宅院,也不盖大院子。”凌墨低声道:“这样对别人不公平,你看看咱们买了田,多了不少人眼红,走路遇到都说几句风凉话。你打鱼太辛苦,进山让人看到也不安全。”

  福妞吃吃笑:“把我们当巫婆放火里烧死。”

  凌墨笑起来:“院子可以买,但是不盖太大,有住的地方就行,余下的地,可以租给别人住。去年冬天别处发水,今天春天来了不少逃荒的,受这里人排斥,也租不到地种,我们把地给他们种,收一点租金,你也不必太辛苦。”

  “好吧,”福妞听上去句句在理,不过占小凌上风习惯,无从反驳,只是带上委屈的腔,迄答应一声。

  打一个哈欠,福妞下了凉床:“夜凉了,你把有栓抱进去吧。”

  “呼呼呼,”这才三句话的功夫,凌墨鼾声大作。福妞鄙视他:“你不是个男人?”凌墨:“呼呼,你比我有力气,呼呼,你自己不会抱,呼呼,不抱就外面睡,呼呼,我不是外面睡。”

  福妞气呼呼:“你不是签了契约,终身当长工?”

  凌墨睁开眼:“契约?”慢慢腾腾坐起来,一句话不少的回道:“你也签了,你是终生的什么?”

  福妞眼珠子一转:“我是你的家长。”

  “家长,家长我困了,”凌墨往后面一倒,又睡下来:“呼呼,反正有家长,怕什么!”福妞气急败坏跺脚,想到有栓在睡,才冷笑不再跺脚。

  打架不行,动静太大,福妞走过来,尖着两只手,在月光下先自己瞅好指甲,再对凌墨耳朵上掐去。

  就要掐到时,凌墨一个翻身,从凉床另一边闪开,笑出一嘴白牙:“家人,你要来抱我?”无心说的玩笑话,凌墨不好意思了,脸微红,身上微发热,福妞没看出来,只是叉腰冷笑:“过来,到我手边来,我抱你扔到水里去!”

  凌墨不过来,蹲在床那边,福妞赶过去,他就躲过来。一来二去的,有栓急了,装睡想听私房话的有栓一下子跳下地:“抱就抱吧,你们真磨蹭!”

  转身,有栓腾腾腾进房里。

  两个人在外面面面相觑,都无声笑起来。

  福妞进去回自己房里睡觉,凌墨继续在外面吹凉风。

  风吹竹子沙沙沙,竹子长得十分茂密。外面竹子根下,大庄轻手轻脚走开。凌墨装睡着,竹子后面,能藏人吗?

  只有福妞那粗心大意的人才没看到。

  换成以前,凌墨是不会当着大庄和福妞开玩笑,近来虽然心情不同,哥也不开这种玩笑。今天破例,一是这妞太可爱,二是大庄成了亲,应该死心。

  他晚上还来偷窥福妞,对他妻子多不公平。

  福妞在窗户里悄悄看着,轻手轻脚回床上。这竹子墙外面,真的是不能站人。见不到人,也能看到影子。

  和凌墨想的一样,福妞越来越看不上大庄。既然你成了亲,对你媳妇好才是最应该的。

  大庄这样,真不应该!

  大庄一个人闷闷走在,他不想回家。大庄媳妇也是个俊俏人,只是没有福妞好看。福妞以前是黄巴着脸,全是五官秀丽。现在不一样,是好水色好气色,这是健康营养所致。还有爽利俏丽,一切丽都在福妞身上体现。

  月凉如水,前面走来两个人。大庄媳妇和大根过来。大根很明白地道:“大庄屋里的,你先回去,天热,我们兄弟外面扯几句。”

  大庄媳妇答应着回去,走了两步,鼻子一酸,忍不住泪落下来。黑更半夜的,蹲在福妞家院外,还当别人看不到。

  黑咕咙咚一个大黑影,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条狗在那里。

  大庄媳妇仔细打量过福妞,福妞没有可疑之处。全是大庄,见到福妞就慢声细语,笑容也慢慢的很是温存。

  带着伤心,大庄媳妇回去。大根和大庄到村口石头磨盘上坐着,对着天上星星看,大根道:“也不能怪你,福妞现在好看多了。”

  大庄心中一喜,急切地找同盟:“是吧,是很好看,以前,哪有现在这样好看。”大根道:“兄弟,再好看不是你的。好看还是次要的,我最眼热的是她太能干。以前,有这么能干,家里也不会那么苦。”

  大庄不依地道:“哥,你咋就知道看人家的钱。”大根伸个舌头:“不是我家的,我还能看几眼。”他心满意足:“等我把小米娶回来,老秦大叔家里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可是一大笔家财。”大庄又不乐意:“哥,你说的是个啥!”

  “咋了,一个女婿半个儿,我是半个儿,我就不能说说。”大根借此说起大庄:“你媳妇多好,我花了不少钱给你娶回来,早早生娃,你天天盯着福妞有什么用!也盯不来家财!”

  哭笑不得的大庄道:“回家睡觉!”脚步走得飞快,一气回到家。往屋里一钻,门关上。大根跟着回来,在门外想说几句,又怕打扰兄弟,想着小米美滋滋的,去睡了。

  第二天,大庄起来没事人一样,担水下地,大庄媳妇要忙活做饭,把心事暂时抛开。

  福妞一家,也是早早起来,约好今天去看那宅院。有栓,带走,有财有贝不能带,交给二汉管着。

  地里的活,大多是二汉忙着雇人,全是他一个人总管,福妞指给他厨房:“吃的全在里面,你中午自己在这里弄,让你媳妇孩子来吃也行,拿回家自己做也行。”

  二汉唯唯诺诺:“好好。”

  送他们一家人到村口,路上人遇到大牛的儿子小牛几个玩伴打猪草,见到稀罕的问:“有栓,你又换一身新衣服,去哪里?”

  “去县城,”有栓小脸儿越发光彩,爱惜地拉一拉身上新衣,对他们一笑,跟着凌墨和福妞走。

  老田叔的牛车走得早,家里的牛要下地,一家三人都能走路,慢慢悠悠上了路。

  路边,几株野花开得灿烂。有栓摘下来,凌墨道:“野花不要采,还是路边的。这花,应该我采才对。”

  福妞似笑非笑,拳头捏得格格响:“表弟,有栓累了,你背一会吧。”有栓破坏气氛,大声道:“我不累。”

  寻着方位走,才发现真的不近。没有路过去,要从镇上绕过去。虽然不是真的要过县城,只怕也差不多。

  福妞看有栓兴奋喜欢,干脆道:“咱们多玩几天,到县城逛逛去。”有栓马上更加笑容多多,凌墨背着他,对福妞手一伸,那意思,钱呢,你带够钱没有?

  “我有银角子,只够我和有栓吃住,你自己想办法,”福妞跟着凌墨出去过几回,再不上他的当。

  凌花花在外面吃住,几乎是不要钱。这附近一片的人,差不多都请他看过病。有谁说,我不生病的?

  有栓在一旁,大气儿也不出,有滋有味的看着他们吵,怕出气重了,就打断他们。

  凌墨果然对有栓看看,不和福妞吵。福妞也对有栓看看,仰面半朝天,脚下不看路走着:“啦啦啦,天真好,啦啦啦,地真好。”

  走不上一刻钟,有栓哇啦哇啦抗议起来:“你们咋不吵了,是不是嫌俺碍事!”凌墨哈地一声笑,对有栓挤挤眼:“是你姐碍事,有栓,到了县城,带你一个人吃好的,只带你一个人啊。”

  把一个人咬得重而又重。

  福妞把怀里银角子掏出来掂着:“有栓,到了县城,带你一个人住上房,只带你一个人啊。”

  有栓又眉开眼笑,低声道:“四婶说,不吵不闹不是冤家,是冤家才聚头。”

  “啊?”

  “啊?”

  凌墨和福妞一起张大嘴,同时洗清自己:“四婶不是说我吧?”

  “不是,说大庄哥。”有栓道:“大庄哥天天要从咱们院外面过,俺看到,四婶也看到。”两个大人一本正经,都不想背后笑话大庄。

  有栓狐疑:“姐,你和凌大哥都没看到?”凌墨眼神飘忽:“有吗?”福妞中肯地道:“没有!”

  三个人继续上路,野风吹着,不时再扯上几句,在集市上雇了牛车,直奔县城而去。

  夕阳西下,红霞似宝石一般流丽,一家人到了县城。跳下牛车,福妞瞅瞅凌墨,凌墨瞅瞅福妞。

  又是一起开口:“你这身衣服不能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