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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神秘人

    “公主!你快上我的背!”段月在我面前蹲下,两只手背在身后扑棱扑棱的。

    我毫不犹豫便爬了上去,双手环住段月的脖颈,头埋得很深,思绪还没从一件件难以置信的事中抽离出来。

    段月的力气出奇地大,背着我一路跑得极快,却不颠簸,若是我下来,反而拖了后腿。

    不过片刻,段月便速度慢慢了下来,远远地看到了那老先生,正躺在马车旁小憩,我心里踏实了不少。

    “公主!我们,比比长尚书快多了!”,段月的脸微红,只是稍喘了几口便又精神得很,撅着嘴巴冲我笑,神气十足。

    我拿出手帕,擦了擦段月下颌淌落的几滴汗,望着西郊被风吹得摇曳作响的竹林,心中又浮现了些难言的情绪。

    轻狂天云薄人命,易折凡身抵万营。

    长辞的初衷,当真是做忠臣吗?

    我静下心来,感受万物的声音,清澈内心的杂念,再次试图把青袍男子和记忆中的人对应。

    长家人,朝中臣甚至是万国来朝的异族我都努力回忆,仍旧无人可印。

    我的脑袋里突然出现在那最初缝隙里,一闪而过的银光。

    银光,魁梧,着急。

    青袍,挺拔,调笑。

    我心中有一颗可怖的种子正在不受控制地破土而出。

    不,不会的。

    我用力点了点眉心,强行将这些不对劲的想法排出脑海里。

    “老先生,不知林先生他今日,可否有话对本宫说?”

    那老头子乐呵呵地笑了笑,一骨碌站起来,先给马喂了几口草,佝偻着身子对我点了点头。

    “林先生他啊,说若是这公主问了,便说呢,

    是‘信与不信,莫信他人’呐!”

    我喃喃地重复了好几遍,才渐渐回过神来,不由得说出了心声:“你说林先生怎就这般奇才呢,本宫真是欠了他好大一个人情。”

    老头子细细梳着马毛,慢悠悠地说道:“公主好生行船,莫要被覆水淹喽,先生也就得偿所愿了。”

    段月眨巴着大眼睛,视线在我和那老先生之间来回转,满脸状况外的好奇。

    “段月,本宫今日去了哪儿?”我估摸着时间,长辞也应当快来了。

    段月乖觉地笑了笑,不轻不重地给我捏肩,“嘿嘿,公主来接长大人!”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林中风又吹过了几片,长辞的身影终于在远处露出了个尖尖。

    段月给我捏肩的手停了下来,在我身后小声地说:“公主,长大人来了,奴便不捏了。”

    我了然,长辞重礼教,送段月来之前定是派人敲打过的。

    那道身影越靠越近,长辞的脸也从竹林阴晦中明朗了起来。

    “臣拜见公主殿下。”长辞看到我后,只是轻微顿了顿,便对我拜了拜。

    “西郊的风倒是春凉得很。”我看着长辞直直地站在那儿,仿佛也是竹中的一枝,安适舒心。

    “皖姝。”长辞对上我的眼睛,唇绷得很紧,答非所问,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话,“不许再来这,听到了吗。”

    真好笑,如此张惶失措,就是因为见了那个人么。

    害怕我看到了不该看的,还是烦躁要扯谎给我听?

    我突然觉得段月流的汗太不值,更觉得我似是而非的遮掩显得尤为多余。

    我讽刺地笑出了声。

    “长辞,谁给你的胆子命令本宫?”我硬生生接下他不算良善的眼神,“昔日谢太傅授你我二人诗书礼节,是教你口不择言,还是教你以、下、犯、上。”

    他如竹般挺拔的身姿现在看起来只让我觉得碍眼。

    天色欲晚,竹影摇晃,投下几道灰暗的叶影。

    风越来越大,我的发纷飞得厉害,长辞没有回应,只是无声地和我对视。

    我却一秒都不想再待在这里了,不想听他思索后斟酌损益给出的答案,太浪费真心

    转过身上了马车。

    段月呆呆地看着突然就变了的气氛,只能屏着呼吸,低着头放下了车帘,大气都不敢出。

    “长尚书,本宫希望你今日回去好好想想,想想如何同本宫解释你今日所见何人,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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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西郊距离临水照花很远,远到天边星烁都追上了马车,我们还没到。

    我突然发现我错得太荒谬了。

    好不容易把心从坤宁假象中拔出来,短暂清醒了一会儿,幸有几分好运,又得林先生提点,抓到了关外伸来的藤蔓。

    却又被温情迷了眼。

    灭秦王,是破关之必行,我自是知晓。但没有一人告诉我需要得亲自助长辞去破那玉城。

    玉城迟早会崩塌,我的计划也并不急于一时。

    我急寻满洲苑,迫追嫌疑影。

    说到底是期盼,期盼能够帮长辞,能够在追求自由的同时让他也圆满。

    我怨着他,又那么爱。

    有情之人从来最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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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月,去把晴姐儿叫过来。”回到临水照花时天已经黑透了,我的心也冷得很彻底。

    我坐在临水照花的地下库房椅上,一页一页地翻着客名册。

    “黄猛然临安郡守嫡婿

    陈知原临安首富张子

    谢不臣玉城富商”

    我的视线在这一行猛然停住。

    是了,谢不臣。

    临水照花,是以浣碧家乡荷花村中,一少年寡妇的名义开的,我给了她一大笔钱,让她到江都来开了个胭脂铺。

    那寡妇在去年便因相思成疾自尽了,临死前派人给我送了信,希望我将她埋在家门后的荷花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