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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O章 他乡故知遇经年

      车轮滚滚,碾轧过雪中依旧人烟繁盛的街市,在城郊院子门前停下。

  那是个不大的小院子,青墙灰瓦,内院种有一棵不算大的桑树。叶子经秋,早已枯黄殆尽,只剩张牙舞抓的枝桠,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像个饱经风霜,垂垂暮已的老者。

  那是诚王生母时兰公主的私产,一直空置着。

  在路上时他们就已经商量好,将这划给蓼生,让他以后在此进行医学研究,以望能早日找到破解虫毒的方子。

  所以,他们昨晚上一出府尹衙门便分了手,平超领着蓼生和小女孩一起来了这里。

  那女孩在他们领出来的时候,正在发着高烧,而且双腿虚软苍白毫无血色。

  蓼生说,这是长时间跪在冰天雪地里,血液不得运行造成的。加之年纪尚小,这双腿很有可能已经坏死了。

  紫璟凝眉,问:“那该怎么办?她还是个孩子,脸成这样,要是连双腿都没了,将来让她怎么活?”

  蓼生给出的答案很是中肯——尽人事听天命。

  “走吧。”

  元彦和将她抱下车,接过印文手中雪伞。

  印文冒雪上前敲门。

  “哟!爷,怎么来了!”平超开门惊道。

  “师兄呢?”紫璟问。

  这是她重生后跟着肉肉一起对蓼生的习惯称呼。

  “正在房子里头,说是给那孩子做截肢手术。”平超道。

  “截肢?”

  平超点头,道:“昨晚开始,一直高烧不止,都捣鼓了一整个晚上了。今早上一出来便说要截肢,说什么不接不行,会要了她的命什么的。”

  紫璟叹息,看来她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布谷布谷。

  耳旁忽然传来鸟儿的啼叫声。她循声望去,那只七彩杜鹃又来了。

  它停在堆满积雪的桑树枝上,歪着脑袋朝她看来。

  紫璟走了过去,站在桑树底下抬头仰望。

  布谷布谷。

  鸟儿从枝头飞下,她伸手将它接住。

  “你在干什么?”

  元彦和跟了过来,为她遮雪。

  紫璟抚摸着掌中鸟儿,涩然苦笑,道:“没想到,它跟来了。”

  六郎:“它?”

  她将七彩杜鹃举到他面前,道:“一只长得很好看的杜鹃鸟,你看不见?”

  六郎眉皱,摇头。

  紫璟将杜鹃放飞,微笑:“没事,回去我画给你看。”

  “好。”

  “六郎。”

  “嗯?”

  “我们堆雪人吧!”

  “……”

  “我们比谁的雪人大,赢的可以从输的身上取走任何东西,就算再喜欢,也要割舍,好不好?”

  元彦和浅笑:“我的都是你的。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这样啊!”紫璟想了想:“那我们换个玩法。赢的可以向输提任意一个要求,只要能力范围之内,无论什么,输的必需完成。”

  “你的要求,无论是什么,我会帮你达成。”

  “这不一样!你就答应嘛,好不好!”紫璟嘟嘴撒娇。

  “好。”

  紫璟喜滋滋蹲下开始滚雪球,没一会儿,双手就被冻得通红了。

  她抬头朝还在一旁为她撑伞的六郎,问:“你怎么不堆?你要是主动认输,我会觉得很没劲,会很生气,很生气,哄不好那种,懂?”

  元彦和被看出心思,只好将伞交给一旁的印文蹲下,认真堆起来。

  过了一会儿,已经滚好半人高雪球的紫璟转身望向他,只见他正背着她蹲着聚精会神地倒饬着什么。

  她走过去一看,震惊道:“你这是在做雪雕吗?”

  他微笑,“我才完成一半。”

  紫璟:“另一半是什么?”

  元彦和:“秘密。”

  “哼,不说就算。”紫璟说着回到雪球旁推着继续滚。

  不一会儿,一个巨大的雪人出现在院子里。

  为显形象,紫璟特意从厨房里找来茄子胡萝卜苕帚来当眼睛鼻子手,给雪人安装上。

  她再去看时,六郎还蹲在地上认真堆砌着他的小雪人。

  不过已经是第二个快好了。

  第一个雪人身形瘦弱,弯着腰在地上滚着一个雪球。第二个雪人身形就比较高些,它站在一旁撑着伞在为滚雪球的雪人挡雪。

  紫璟蹲下,道:“这是我们?”

  六郎点头:“有点粗糙,你若喜欢,下次弄个更好看的。”

  “你们怎么来了?”

  浑身是血的蓼生从一旁屋子里走了出来,见到一群人在自家院子里玩得正酣,很是吃惊。

  “你出来得正好。”紫璟将他拉了过来,指着那两个雪人,道:“你说说,这两雪人哪个大?”

  蓼生默默地翻了个白眼,指着又大又笨的,道:“你当我瞎么?自然是这个!”

  紫璟喜滋滋看向元彦和,道:“我赢啦!你欠我一个条件。”

  “你说。”

  “我还没想好,等想好再告诉你。”

  “别让我等太久。”

  “不然呢?”

  “会赖账。”

  “你敢!”说着,话锋一转,问蓼生道:“怎样了?”

  “能怎样?”蓼生道:“刚止完血,烧也退了。不过,不得不说一句。我本来只当她是穷苦,迫不得已才去卖身葬亲。这种现象在乱世里头也是常有的。不曾想,她的五脏六腑竟也伤损得厉害,还有胸背部的皮肉,全是摩擦伤,也不知是怎样的仇恨,竟能对这么小的孩子下此毒手。她能撑到现在,也算是个奇迹。”

  紫璟听着沉默了。

  这不禁让她想起一年前那个冬天里在雪地上奔跑的红衣女孩,还有她的一家人。如果她还活着,想来情况跟她差不多。

  萧梃就是个丧心病狂的恶魔。

  因为蓼生要休息的缘故,他们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便登车离开了。

  酉时降至,大雪初停,路过集市时,满街都是灯火璀璨,人来人往。

  驭!

  就在夫妻两讨论吃什么的时候,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元彦和问。

  “回爷,有个人在马前晕倒了。”印文答道。

  “我去看一下,你在这等我。”他说着便下了车。

  紫璟打开车窗往外看,百姓不知何时,将她们围了起来,指指点点说撞死人了。

  不一会儿,一队官兵来了,将马车围了起来。

  她放心不下,打开车门走下去。

  元彦和正在和官兵交涉,见她来,便将她拉到身旁,嗔道:“怎么这么不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