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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物是人已非

    你就在距离我一个手臂的位置,我却没有办法开口告诉你我是谁————

    真的是他,真的是他?她映在心上,一刻都不敢忘记的那张脸,思念了朝朝夜夜的容颜,怎么可能会认错。

    而这个她日思夜想的人,此时正坐在苏鼎的车里,以一种全然陌生的眼神看着她,然后轻轻吐出一句话来,“明珠小姐认识我?”

    他口里吐出的那句明珠小姐如一盆冷水,霎时从上而下,浇醒了她,来喜慌着连忙掩饰自己的失态,“我……没……不认识……”

    虽然她的回答与脸上的表情告诉他,这个女人肯定认识他,但除了她略微熟悉的眉眼,他不记得他认识这么一个女人,况且那个女人还是现在红透半边天的仙乐斯的红牌。

    只是眼下他无心追问下去。

    她差点忘记了,此时的她已经不是以前的来喜,她现在是仙乐斯的红牌季明珠,她化着勾人的妆容,穿着露肩的晚礼服,踩着高鞋,陌生得连她自己都有点害怕,李安远又怎么认得出她来?

    而她又要怎么跟李安远说她就是来喜?她要怎么问,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苏鼎的车里?

    太多纷扰的一下就盘在了心头,李安远跟小六说了什么她完全没听得进去,只是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李安远已经下了车,帮她开了车门,“明珠小姐,上车吧。”

    他的身形比记忆中的要消瘦许多,来喜怔怔地上了车,心情一下子就汹涌澎湃过来。

    “明珠小姐住在哪里?”他问道。

    来喜一顿,忍着发颤的手,回答,“南京路开文公寓。”

    车子慢慢奔走在暗夜里,即使是这样的夜里,上海的路上都还是灯火通明,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小心地问出声来,“你……你有……有没有孪生兄弟?”这话一出,她才觉得自己问得有些傻了,刚才在半岛酒店门口,她唤他李安远,他也应她了,更何况,李安远是孤儿,不可能有兄弟。

    只是她的心情太过激动,脑袋里混沌一片,根本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清楚。

    前面的人静默了半会,淡淡吐出两个字来,“没有。”

    他的声音还是记忆中带着倦雅的味道,来喜忍不住又红了眼眶,“不好意思……你很像我一位故人,我太想他了,所以……才这么失态……”

    李安远,你可知道,你就在距离我一个手臂的位置,我却没有办法开口告诉你我是谁,我要怎么去面对你,你眼中那个干净的来喜变成了人人唾弃的季明珠,我要怎么在失去清白之后再若无其事地面对你?

    “没关系。”显然不是很想跟她搭话,前面又敷衍地弹出三个字。

    明显地感觉到李安远的排斥,来喜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又问道,“你现在好不好?”觉得自己问的问题有些突兀,她忙改了口,“我的意思是,你跟着鼎爷,鼎爷在上海那么有名,你一定也很不错吧?”

    她很想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跟着苏鼎?但千言万语到了喉间,她说出来的只是一句问候。

    你好不好——

    李安远,你好不好?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车子慢慢地停了下来,然后利落地下车,帮她开了车门,“到了。”

    到了?这么快?

    来喜有些茫然,摸索着下了车,也许是本身晚上就喝了酒,也许是因为见到李安远,她的脚步有些不稳,才是一个踉跄,跌入一个清冷的怀抱里。

    熟悉的刚毅线条在眼前放大,来喜低低出声,“二爷。”

    似乎好久都没有见到他了……她纷扰的心里有许多话想要说,可此刻在昏黄的灯光之下,他的手心很暖,她却又觉得,不管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他在的地方,心就很安定。

    “既然季二爷在这里,我就不便送明珠小姐上去了。”李安远端详了季衍好半会,淡道。

    “等等。”季衍唤住他,“回去告诉你们鼎爷,季明珠是我仙乐斯的人,他若是要见她,就到仙乐斯来见,没有私下出场的道理。”

    来喜捏着他衣角的手紧了几分。

    是人都知道,虽然舞女名义上陪客人跳舞,但也有不少私下带出场去的,季衍这么一说,摆明就是要维护她了。

    “好,我会转达。”李安远的脸色还是一贯的温和,随之上了车,车子很快消失在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