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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狎|昵

    虫宫外庭院里的花树都谢了,秋风瑟了。

    已是过午了,秋日的斜阳苟延残喘着留下最后的光辉,逐渐隐匿。

    小皇子的房间没有开灯,也就成了一片昏暗的黑灰色彩,房间整洁却透露不出几丝人气儿,瞧起来像是没人住的空下来的出租屋。

    周瓷抱膝靠在床头,任由自己隐没于黑暗,他头脑放空,瘦了很多,往日琉璃一般流光溢彩的碧眼此时却是一片虚无的空洞,细看里面倒映不出任何事物的影子。

    “系统”他抚着头痛的额尖。

    系统“滴滴”几声,闪了一下红光,安静示意它在。

    “我想他了,特别想。”

    周瓷垂着眼眸:“特别特别想”

    系统的“滴滴”声沉闷下来,不知怎么它作为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工智能,竟然也可以微微感受到周瓷的难过了。

    周瓷把头抬了起来,清瘦的身体让他的五官愈发立体,他神色不快,脸色比以往苍白,从来上挑着的桃花眼也垂着,浸渍水光的眼仁却是在残阳的斜映下更漂亮,像朵暂时缺水了的花儿,让人打眼看去就心生怜惜,惹人恨不得好好抱在怀里怜爱。

    周瓷终于站了起来,走到书桌前,轻轻扫了一眼这些文件。

    里面有他为了壮大七月的军队对一些势力的强取,有和金波暗中联络沟通进度的信件,也有他自己将来前往西南提前做的部署。

    不明的视线落在那份西南部署的文件上,久久没有离开,他不禁上前几步,手指攥紧桌角,就那样定定地看着那份文件,心里苦到发涩。

    他,已经有数个月,没能和七月说上一句话,见过他哪怕一眼了。

    那日之后七月就像是变了个人,虽然仍和他同在一个屋檐下,却好像凭空从他的世界消失一般,只要是周瓷待着的地方,连那人的影子也见不到。

    如果不是听到下属说七月长期在地下室训练,他几乎怀疑少年直接离开了虫宫。

    而他现在作为一个急于和奴隶远离关系的始乱终弃的虫渣,又怎么有脸,怎么有理由,有勇气去地下室寻他。

    就算寻到了,又要说什么做什么

    周瓷垂头苦笑,白衬衫裹住的蝴蝶骨微微屈起,让他即便弯着腰也弯起一个及其美丽的弧度,面孔在残败的日头照应下眼眸里的神色更是莫名,却无端让人看了伤感。

    他本以为自己不会在意的,既然已经决定好走下这条道路,决意用自己的恶来送小孩儿到达成功,就该早早料到如今的结果。

    毕竟一而再的伤心,谁又会再死皮赖脸地跟着自己这样一个恶人呢?

    可是,可是

    他捂住自己的心口,手指收缩着缓缓并拢,让本是整洁平齐的白衬衫被攥地皱皱巴巴,一如他皱缩失水的心脏。

    他没有想到过自己原来对七月的在意和想念会到达这个地步。

    在见不到他的这段时间里,他总是回忆,回忆好的坏的,回忆甜的哭的,由懊恼自己为什么之前接受小孩的爱意,一直到——

    后悔自己之前为什么不再多吻吻他,不再多爱抚他,不再多对他好一点甚至卑鄙可耻地后悔,后悔为什么之前不要了他,侵占他,让他记住自己的身体也是好的

    周瓷瞳孔扩大,猛地甩自己一个巴掌,有些恍惚地顺着书桌滑坐在地上,把脸埋在双膝,却依旧止不住自己的妄念。

    你真不要脸。周瓷对自己说。

    系统一惊,担心地看着主界面调出的宿主身体报告:“宿主”

    它没由来觉得很难受:“您的精神娱乐阈值已经很低了让自己开心一点吧,这样下去不行的”

    所有的轻生从抑郁开始,而抑郁始于精神娱乐阈值长期底下。

    他的宿主这个状态已经有一个星期。

    周瓷捂住发痛的额角,思念疯草一般狂长,声音里带了些呜咽:“我想见他,我想他”

    不管再遇见他时他会说什么,他会不理自己,骂自己真的真的很想再见他一面。

    他觉得自己很没用,很可耻,明明七月就可以那样快刀斩乱麻,撇下情绪,自己反倒矫揉造作藕断丝连

    可即使这样,他也想看看他。

    系统忙不迭点头:“不过见一面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宿主去吧。”

    周瓷得了鼓励,心里暖了一点,收拾好心情,推开门就下了楼。

    路上管家见最近郁郁的小皇子有了活力,一扫前些日子的惆怅,先是眉开眼笑,却见周瓷瘦了的身形皱眉,吩咐厨房晚上多做几道菜。

    周瓷不知道这些,往楼下跑得时候带着几丝不管不顾的意味,可越接近地下室,踌躇的情绪却愈发浓烈了。

    他感受到了血腥味。

    地下室的血腥味很正常,以前和七月一起来的时候受伤是常有的事儿,可是似乎一连这几个星期,地下室的血的味道比以往都更浓烈。

    周瓷深呼吸几口气,把这里的血的滋味刻进了身体。

    一路上门口守卫看他的目光带着几分犹豫,却最终还是惧怕小皇子的喜怒无常,安顺低下头以示尊敬。

    周瓷脚步变慢,再往里面却传来了几个侍卫高谈阔论,发出生怕在一旁的七月听不到的高昂的议论嘲弄。

    先是看到坐在椅子上擦拭枪支的小孩,周瓷心脏在这一刻真的宛如充血复活了一般猛烈跳动,他嘴角发苦捂住心口,按捺住想要上前凑近的念头,觉得此时不是时机,便卡在一个墙边的死角,安静看着七月。

    最先的感觉是瘦了。

    小孩也瘦了很多,却不似自己一般清瘦,而是愈发地精瘦,也高了,不知和自己比谁高,肌肉的轮廓比以前明显多了,他正坐在椅子上靠着墙壁擦拭保养枪支。

    一条腿颇为随意地屈起踩在椅子上,黑色工装裤勾勒出清晰漂亮的肌肉线条。

    他像一头安静在暗处蛰伏着的狮子,举手投足不拖泥带水,无端让人打眼看去就能瞧见一股力量。

    压倒性的足以致命的力量。

    那支枪

    周瓷跳动不安的心不知怎的获得了一丝安慰。

    那是自己送他的枪,他还没有扔掉吗?

    他低垂着有些阴郁的眉眼专心擦拭着枪,嘴里叼着一个细瓶子,过了会儿把瓶子拿下来,撒了些油亮的液体在枪上,看也不看,干净利落地把那细瓶子扔到一旁,继续擦拭着枪支,不一会儿那把枪重新泛起阴冷的银光和金属的质泽,透露着丝丝冰凉的杀气。

    他把枪口对准自己的眼睛,像在观察黑乎乎的枪洞,半晌,微微笑了。

    周瓷这才清晰地看到七月的眉眼。

    小孩不,这时候应该不能再叫小孩儿了,而是真的抽条的少年,他眉眼冷峻,说不上多了什么变化,却又感觉哪里都不一样了,往来黑曜石般总是亮晶晶的眸子此时沉沉的,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都让人心里发毛,下巴也更为削

    周瓷还想再细看,却感觉少年似乎往他这边瞄了一眼,周瓷瞬间从心尖烧到头发丝,大脑充血,猛地靠在墙上卡进了死角。

    他身体火热,背靠冰冷的墙壁,还在为刚才少年的那一眼发憷,脸却渐渐红了,后知后觉的思念伴随着惊艳一齐席上心房。

    心从见到他后再也没有停过,慌得想让周瓷把它摁在地上不要再跳了。

    他的少年,只是数月不见,怎么会变得这样的漂亮,这样的美,刚才那人的举手投足,都那样的优雅,像是矫健的贵族美洲豹,光亮的皮毛泛着光,被那样美丽强大嗜血的味道吸引,让人看到几乎无法呼吸。

    “呵,被少将遗弃之后下场比普通的奴隶都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