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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一章初见初识

    最是一年春好处。姑射山上,所见之处皆是盎然的绿。惊蛰已过,正是万物复苏的时候,就是在山脚处,也能依稀听得山间传来的虫鸣鸟叫。

    “吁——”的一声,惊起不少飞鸟。

    “少爷,我们这是到了。”驾着马车的车夫勒紧缰绳,指着半山腰处,“此处景色真不错,少爷你瞧这是不是恰巧应了那句白云深处有人家?”

    车厢里的少年听及此便掀开车窗的帷帐,伸出头去,顺着车夫的指尖看,点头道:“依山傍水,是个好住处。”

    眼前所见确实是很有意境,也不知住在此处的苏伯父是位怎样的人,他此时不禁多了几分好奇。

    见少年面露郁色,车夫不禁挠头,想了半天如何安慰,而后开口道:“哎哟,皇都可是见不着此等景致的。少爷应当开心些,当作是来游山玩水也未尝不可。反正老爷迟早会接少爷回去的,少爷可千万不要过于担忧,折了心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说句不当说的,少爷一路上灰心丧气的,阿福见了也不好受呀。”

    语毕阿福眼眶一热,心中忿然却不敢说出口:少爷才多大,就经历了这些。老天爷真是没长眼,让宅心仁厚的少爷沦落如此!

    车厢内坐着的少年闻言一顿,问他:“阿福叔,你信哥哥之死与我无关么?”

    “那是自然!少爷为人一向温柔敦厚,待我们这等下人也是极好的!老爷就是……老爷定是一时气昏了头才这样做的!”阿福信誓旦旦地回望着少爷。

    “多谢。”少年笑了笑,十分感激,“阿福叔,你且回吧。爹吩咐过送到山脚处即可。”

    家中奴仆尚且都相信自己,可他那位亲生父亲却是不信他。少年只觉喉咙哽咽,立即闭眼,再睁眼时已然将心中情绪强压下,他不愿在阿福面前失态。

    阿福沉默了一会儿,说:“虽然老爷嘱咐过只让少爷一人上山,可若少爷不介意,阿福愿再送少爷一程。”

    “不必,又是何苦陪我多遭这一回罪,阿福叔你即刻启程回家去吧。”少年摇摇头,说着便下了马车。

    “那少爷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天凉记得添衣,每顿要吃得饱饱的……一定不能吃亏……”终是不知说什么好,阿福依依惜别地看着他,把包袱递了过去,“待到少爷长大,老爷气消了,定会看重你的。”

    阿福不舍地看着自家少爷,他真不愿看到少爷寄人篱下。

    少年默不做声,伸手去接不那么重的包袱。包袱内除了要带给苏伯父的书信和银钱外,只有一套换洗的衣裳。

    因为家事心下乱作一团的少年不愿再多想,匆匆向阿福道别后便急忙赶路。还未走多远,他禁不住地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阿福叔还站在原地,并未离去。他鼻子一酸,此刻四周无人,他再也忍不住了。

    他一面用袖子抹眼泪,一面加快脚步。

    寻得苏伯父的住宅并非易事,他在山腰处寻了许久才找到。想到阿福叔此时约莫已经走远,他鼻子又有些酸楚。

    他闭眼整顿好心绪,随后用力叩了三下门,院内却无响应。他不由得皱眉,正欲伸手重新叩门时,伴随着“吱呀——”的刺耳一声,这扇破旧木门终于被人打开了。

    门口站着一个小女娃,看模样是比他小几岁的。他打算开口问她苏伯父是否在院内时,却听到她用脆生生的音色说:“好俊的哥哥!可是来找我爹爹的?”

    他何时被人这样当面夸过。一时之间,他莫名乱了分寸,下意识地“嗯”了一声,权且算作回应。脸上微微发热,像是做坏事时被人逮了个正着那般,心里砰砰直跳。

    小女娃定定地看着他,她从出生起还没有接触过同龄人,现下只觉得新奇极了。她笑着问他:“哥哥叫什么?”

    少年被看得更加不好意思了,甚至于不敢直视她的眼睛:“项宇。”

    此刻已是黄昏,夕阳余晖照得风尘仆仆的项宇脸颊微红。苏其央看见项宇的睫毛上还残留着没擦干净的泪珠,眼眶也是红红的。

    还有只麻雀飞到他肩上啄了一下,他被吓得忙往后退,好不狼狈,看着就让人想狠狠欺负一把。

    苏其央笑吟吟地看着他,这是她第一次见项宇的情形。

    那年苏其央十岁,项宇十四岁。

    苏其央开心极了,蹦蹦跳跳地领着项宇进了简陋的院内,穿过中庭,随后又带他去爹爹的书房。

    项宇跟在她身后,有些惊讶。按照他爹所说,这个小女娃应该就是苏伯父的女儿苏其央了。可他想象中的将门儿女实在不该是这样,看着憨憨傻傻的,十分可爱。

    还未到书房,苏其央大声喊道:“爹爹,今日果真有人来找你。”

    书房的门应声开了,项宇屏气凝神地看着门内之人。

    只见此人身量健壮颀长,神情坚毅。项宇觉得这才是将门风范,他瞬间知道此人便是苏伯父苏夜。

    “苏伯父好,晚辈项宇。”他急忙上前作揖。

    苏夜盯了项宇一阵,视线黏在了他的随身包袱上,疑惑道:“怎么就这么点行李?你爹打点的?”

    项宇正作揖的身形一僵。

    “进来说吧。”苏夜也不恼他没回话,隐约猜到他在家中待遇不怎么样。不过想来也是,若真是宝贝得不行的膝下麟儿,那个老狐狸又怎会舍得送上这姑射山来。

    项宇担心苏伯父因此看轻他,心中不安,但还是杜口吞声地跟着进门。

    待苏夜关门后,苏其央蹑手蹑脚地走至门口,弓起身子,左耳紧贴着木门。

    “阿央,不要偷听,自己去玩。”门内传来爹爹的声音,她冷不丁被吓了一跳。

    知道被爹爹发现了,苏其央只得悻悻回声“是”,随即径直跑至墙角和泥巴玩去了。

    昨夜下过雨,她从地里抠出一块松软的泥巴来,双手鼓捣个不停,几个手指缓慢地捏【防和谐】弄。

    屋内。

    自项宇将包袱中的信件拿给苏夜后,苏夜就一直看到了现在。

    只见苏夜眉头紧皱,看了一遍,又是一遍。

    终于,苏夜放下信纸,长叹一声。

    苏夜问:“你爹最近如何?经历了丧子之痛,身体可还好?”

    项宇十分礼貌地回答道:“回苏伯父,家父身体尚佳。”

    苏夜微微颔首,又问他:“近来朝中可有战事?”

    项宇一怔,神色有些微的慌乱,他连忙闭眼整顿好情绪,答道:“几年前北狄曾扰我大原边境,是我的大哥项寅自告奋勇,前去抗敌的。”

    “这个我知道。”苏夜又是微微颔首,“你一路上栉风沐雨,快些去休息会儿吧,用晚膳时我再去叫你。”

    项宇忙应声出门。

    项宇从书房中出来时,苏其央手中的泥巴已经捏成形了——像是一只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