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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驿长的倒霉事

    燕寻的侍从到客堂里转述,留下帖子,让各人都回去,说心意领了,只他此次乃私事而来,不便赴约,且两日后就要启程回去,让各家不必为他作准备。

    宛城一座小城池,同时驻留了一位亲王、一位郡王,各府表面不动声色,转过身着实绞尽脑汁明里暗里的探听消息。

    燕寻与司空见下楼吃饭时各人都已走了。吃食有两样是侍从去酒楼买了带回来,一道红烧三宝,一道素烙,是依司空见的口味。有三样是寿王派人送来,皆是精致小点,说是昨晚小郡王夹了两次,今日就着人送了来。还有三道时蔬与一道汕鱼汤是燕寻带来的厨娘就着驿站的厨房现做的,燕寻来时是快马,厨娘与服侍起居一干人是在傍晚才赶到的,换了驿站里燕寻与司空见房里的一并摆设与铺盖后都住在后面一排屋子。

    客堂里大的倒没换什么,依旧是那三张旧桌,只是抬出去用皂角洗了又洗,碗盘杯面皆换成青烟色描金官窑,侍候的诸人在俩人下来前已悄无声息退了出去,只留了瞪着双眼被这排面惊住了的驿长与一名伙计。

    驿长想,侍候的人都走了,他不能走啊,他得留下侍候小郡王啊!可小郡王也没唤他,其他筷箸米饭包括茶水那群人下去前无一步摆放妥帖,那万一小郡王中途使唤人呢?他是绝对不能走的。伙计就别留了。

    驿长将一脸哀怨的伙计赶了出去。

    小郡王举手投足间满是贵气不说,用膳时亦是不发出任何声响,一个从长相到抬眉弹指间都是金尊玉贵的仙儿般人物,如此近距离观望去,只差没流下口水来。

    驿长于是就嫌弃起旁边那小公子来,捧着个如此纯正的雨过青天色碗盏,靠着嘴巴瓦拉瓦拉扒拉三两口就一碗米饭下肚了,将嘴角边的饭粒一舔,又加了碗饭,照样三两口扒拉完,就放碗等小郡王。小郡王也不嫌他牛嚼牡丹,还笑着将茶递给他,他接过去连桌子都没沾一咕噜又一口吃了个干净!

    驿长看那小公子的眼神再没了早上那一撇的惊艳,看着蛮秀气的一位小公子,无礼、糟粕、粗鲁~~~

    门外突然急驰而来一名男子,驿长要拦时已来不及,那人一步在小郡王旁落坐,见没有另外的碗筷,左右一晃瞧见他,喊了声:“加副碗筷!”小公子已笑着跟他招呼:“早啊。”

    是相识之人。于是,他欢快地递上碗筷,虽然是驿站里的,但为了招待小郡王,已是刷洗了好几遍。那人接过,像小公子一样,装满一大碗饭,扒拉三两口就吃完了,再装一碗,又是两三口吃完,要再装时饭盆里已装不出米饭,于是他拿起饭瓢将饭盆刮了个干净,估计还是没吃饱,就动手扒拉起桌面上的菜来。

    小郡王在他落座的那一刻,已放下碗筷,仪态依旧是无可挑剔。他问小公子:“我下午还要去皇叔那里一躺,你省得在驿站待着无聊,不若跟我同去?”小公子抬眼望着天花板,仔细审视过去,回答:“不去。”小郡王点头:“也好,宛城虽尚可,但到底不是盛京,你要出门也多些注意,我给你留几名暗卫,明天启程回去,皇奶奶万寿,事多繁杂,我此番已是离京太久”。

    这几句话的功夫,那后到的公子已是风卷残云,桌面吃了干干净净。驿长心底冒出个想法,像小郡王这样的人物就该是天上的神仙,小公子倒是与后来那位可凑作堆。他为心底的这个念头一阵快慰,突然仔细瞧那后到的公子,见他二十来岁模样,赤铜肤色,眉目欣长入鬓,一腿翘在椅子上,一手不知从哪摸出根草,抠着牙床,一脸惬意。

    可不正是昨儿个晚上那个~~~~~那个与小公子~~~那个~~~那个~~~~~被小郡王抓了那个~~那个~~的那个么?

    驿长几乎要抠了自己的眼珠!

    小郡王不止拥有神仙的身姿,还有着菩萨的心肠。驿长想,若他知道他家里那个婆娘背着他与其他人勾勾搭搭,瞧他不当场给她两刮子!虽看在孩子份上不会打死她,但绝不会让她好过。

    再看那小公子,双眼便要喷出火来!不止无礼、糟粕、粗鲁,还不讲良心!

    小郡王带着随从离开驿站,小公子与那汉子立刻就勾勾搭搭有说有笑一并上楼去了。驿长看在眼里,恨在心里,立刻就做出决定,他要替小郡王监视这俩人!若他们再敢背着小郡王不知羞耻,他~~~他一定要坚决地阻止他们!

    司空见把收好的画递给月引,月引展开一看,果然满意,虽没把他堆一起的那些屏风桌椅给画进去,好歹是把那只小斑纹虎画得足足有三倍大。月引将咬着的草‘噗嗤’一声远远吐了开去,卷上画,道:“我要将这画寄给我师父,”又斜过眉想了下,“算了,我自己送去吧,只一个功夫便可来回。”说着就晃出门去,隔了一盏茶功夫又晃回来,道:“我得等小师叔回京了再走。”看了眼司空见,自己又斜了眉想了想,他跟着司空见出京时燕寻是嘱咐过的,叫他不可让她发现,后来自己懒得跑了主动现身跟她一块走,却不是让她自己发现的,所以应该也不算违背了燕寻的嘱托,这两天她也没对燕寻与自己的关系表示疑义,顺其自然的就接受了他们原本相识这一点,只是瞧燕寻那神色,只怕回去不能善罢,他还是悠着点的好。

    所以,等燕寻回去了他再给师父送画去。反正怎么样也比寄过去要快。

    司空见问:“你轻功很好?”

    月引‘哼’了一声,掩不住的自得:“我小师叔你知道他的武功吧?光凭轻功他不如我。”

    司空见读书时语文不怎么好,阅读理解更是一塌糊涂,但这句话她听明白了。就比如考试,语、数、英、科,四门科目加起来燕寻能考第一,但只考其中一门的话,月引能考赢。

    于是她问:“你要不教我学轻功?”

    月引鄙夷地看了她一眼:“无及山这一派要收弟子甚是严苛,资质、慧根、品貌、机缘,缺一不可。”

    司空见道:“我也不拜师,你就教我如何爬墙,上回你跟那个道士,从屋顶飞下来那段,着实帅气。”

    月引越发得意,道:“那算什么轻功,一两个时辰就能学会。”

    司空见眼冒金星,双手握拳覆在鼻前,独自跳跃了两下,蹲在月引前,跟只二哈似的,一脸的膜拜。

    月引很受用,要放出那张冷漠的神情来,又忍不住兴奋,便装模作样道:“以无及山收徒的严苛,你自然是够不上的,不过你刚帮我画了幅画,我不好平白要你,便教你个一招半式,你可仔细些,学好了也够你用半生的。”

    司空见点头,兴奋得双颊潮红,当下搬来个凳子,正襟而坐。

    月引从没想过当人师父,要如何教人更是一窍不通,便闭了眼睛回想他师父教授他时的样子,因太久远,也记不得。再回忆一遍,好像有记忆起他就是能飞檐走壁凌空探月的,初时是怎么样的?

    漫长的回忆后,月引蓦然睁开双眼,一时精光四射!司空见恨不得连口水一并流下来,好显示自己对于跟着月引学武的信心。

    月引因实在记不得,也没见过别人如何授学,幸好灵光乍现般想到,轻功不会教,心法还是会的。先依样画葫芦背给她听,等她也背下来,没有半个月也有十五天了,那时早回了盛京,他也不用再跟着她,自然也不会让她发现他不会教。

    完美!

    他说:“虽然你只学爬墙,但天下武功莫不从心法开始,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今后你是只能爬爬墙,还是可以踏水无痕,就看你的造化了。”

    司空见冒着金星点头。

    他说:“我们无及山一脉最重师门辈分,我的辈分高,所以出行碰上小辈时常就要受他们磕头拜敬,很是不便,因此不爱显露身份。你若拜在我门下以后免不了有我一般的苦恼,所以,我传你轻功可以,这拜师就算了。”

    司空见眼冒金星点头。

    他说:“无及山只有一条训诫:不为善无不妥,为恶万万不可行。”

    司空见眼冒金星点头。

    他睨视着她,从怀里掏了半天,掏出把匕首,乌沉沉的,没有任何花纹,道:“万事从心,若无法自控,这匕首可在最后关头用以自裁,那么你至死还是无及山的弟子。”

    司空见眼冒金星,边伸手去接边道:“这么客气,还送匕首。”

    月引一本正经说了这许多,偏头想了下,一时想不到其他,将匕首重新塞入怀中,道:“这把是我的。”

    他说:“就这些吧,等我想到其他再跟你说。”

    司空见知道他要正式授学,于是更端正的坐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