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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39章

    林家望短促地“啊”了一声,像是想起她刚刚的训斥,又将双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心口的起伏略略带动肩膀,也分享着呼吸节奏。

    乔殊羽忽然想起了《豌豆公主》的故事,纵使隔着厚厚的棉衣,也依然能感受到林家望瘦削的肩骨,和她的颧骨相抵,像两颗水火不容的石头在硬碰硬。

    不太舒服。

    她这么想着,又稍稍换了个姿势,往没那么硌人的锁骨靠去,无处安放的一只手,顺势环住了他的臂膀。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只想要一个舒服的依靠让她小憩,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林家望僵成了一尊雕塑,一只胳膊被扯着,使他被迫歪斜身子,下垂的指尖无意中触碰到她的大腿,惊到他匆匆蜷起五指。

    他谨记着她刚刚的话,嘴张了张又闭上,浑身上下能安稳动一动的,也只余这张脸。他可以斜着眼睛去看,可以呼吸与她共享的空气,当然也可以张嘴,但是归属于喉部的声带禁止运作。

    这个人很无赖、很不讲理,总让他无奈,却并不会感到恼怒。

    或许是这么靠着确实让人放松,那总是忽远忽近的倦意,终于慷慨地倾泻给她。

    乔殊羽做了个很简单、很干净的梦,梦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雪景,没有楼房、马路和车辆,只有未被污染的雪,像一地被拍平的棉花。

    她闻到了雪的味道,没那么冰冷干燥,相反是清新而柔和的,教人安定。

    一睁开眼,从一片白坠入黑乎乎的楼道时,乔殊羽莫名感觉很遗憾。

    每天早上总要赖床个几分钟的她,苏醒后习惯性地在枕头上蹭了蹭,却没感受到想象中的柔软。

    在她离开那只“枕头”之前,极近的距离里,她清晰听见了喉结滚动的声音,闷而短促。

    “谢谢。”乔殊羽直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得了赦令的林家望,终于得以放松身躯。僵了太久,四肢仿佛散落一地,需要他艰难地一个个捡回来安上。

    “不用谢。”他张了张口,说话的感觉一下子变得很陌生。

    乔殊羽对着黑暗干眨了一会儿眼,忽然道:“我想起来了。”

    “嗯?”林家望紧张地看向她。

    “你借我的围巾,我忘记带到学校还你了。”

    乔殊羽抓了抓头发,只记得她昨晚将围巾抖平挂在阳台,然后发生了一堆事,早上起床时脑袋又太沉,实在没地儿容纳它。

    相较于她的反应,倒是件出乎意料的小事呢。

    林家望无奈一笑:“没关系,我带了新围巾,你不用急着还。”

    倒是还挺讲究。

    乔殊羽瞥了他一眼,想起自己其实也有几条围巾,但她实在太懒,懒到都忘记出门前顺手围上。

    每每被户外寒风一吹,她想着明天一定要戴围巾,结果第二天昏昏沉沉地起床后,又给抛脑后了。

    “除了这些……你还有想起什么吗?”林家望的语气很谨慎。

    这个人的好奇心实在是旺盛,借了他肩膀一用,不满足一下他的好奇心好像不太人道。

    只是一想起昨晚的事,乔殊羽的心就沉下三分:“我妈……昨晚突然晕倒,被人送到了急诊。”

    林家望倒吸了一口凉气,神情紧张:“阿姨还好吧?”

    “暂时没什么,打完吊针就回家了。”乔殊羽歪着脑袋看向他,“但我觉得她瞒了我。”

    “说不定,本来就不是什么大问题呢。”乔殊羽只歪了个脑袋,林家望倒是直接半边身子都朝向她,“虽然如果是我,一定也会很担心很担心。大家都担心对方,却又不想对方担心自己,最后总是会把事情弄巧成拙。”

    “我也希望是我多虑了。我不敢想象如果没有我妈,我会怎么样……”光是说出这句话,声音就一秒变得哽咽,“我、我希望她没有瞒着我,我……”

    出口的话逐渐不成句,大脑在费力组词造句时,突然的怀抱让它直接宣布宕机。

    其实这是个很轻很松的怀抱,林家望的手只浅浅把住了她的肩,拇指在小心翼翼的安抚着。

    如果是面对面站立的二人,大概很像是领导鼓励下属时的动作。但此刻他们的别扭坐姿,让林家望伸长的那只手,几乎快贴上她的锁骨。

    乔殊羽想也没想,一头栽到了他怀里。

    倒也没想着用那么大力,但楼道里还是响起一声闷响。让这副本来可以很浪漫的画面,沾染了几分喜剧气息。

    林家望被砸得闷咳了两声,末了像是自己也觉得好笑,极其压抑地低笑着。

    原本悲伤的心情,被很不合时宜地逗乐,乔殊羽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恼羞成怒地再度轻轻给了他一个头槌——

    换来了林家望又一阵轻笑,温柔得很好听。

    最后他止住了笑,乔殊羽也得以安稳地靠在他胸膛上。

    看似单薄的少年,怀抱倒是意外的温暖可靠。

    这个动作到底还是太暧〇昧了,不到一分钟,乔殊羽主动退开,林家望的手也顺势轻轻垂下,未有阻拦。

    只是这一分钟,在她脑中被拉得很长很长,贯穿了众多痛苦的时期,迟来地给予了它们抚慰。

    “为什么他们对你那么坏?”乔殊羽的思维忽然跳脱到远方,语气里有种小孩的较真和无赖,“他们好讨厌。”

    林家望这么好,怎么没有人知道。

    他们凭什么欺负他,凭什么贬损他,凭什么总是一副趾高气扬的讨厌模样,面对着比他们好成千上万倍的人。

    她的话太突然,林家望一怔,末了笑到眼弯弯:“你对我不坏就好啦。”

    也没有,她也很坏,总是耍小性子,总是欺负他。

    林家望什么都好,就是太笨了,看不出她的糟糕无赖,反而能看到连她自己都难以察觉的,那个据说也很好的她。

    “讨厌。”

    乔殊羽摇晃着起身,嘴里嘟囔的这一声也不知在说那些人,还是说林家望,抑或说她自己。

    -

    比下雪更冷的,是化雪的天气。

    而于此降临的期末考试,大概是具象版的雪上加霜。

    考试前一天不必上晚自习,等她慢悠悠骑回家时,刚好和李亦梅在楼梯口打了照面。

    自从那晚过后,李亦梅就没再加班,脸色看起来好了不少,也让她安心了许多。

    李亦梅手里拎着个透明塑料袋,热气在里面熏出一圈密密的水珠,她迫不及待将塑料袋递过去:“喏,小心烫。”

    里面是一只圆滚滚的烤蜜薯,乔殊羽等不及回家,在楼梯上便开始剥皮。轻松一撕,金黄流油的内里香气扑鼻。

    咬下一口,又甜又糯,在嘴里暖洋洋地化开。

    乔殊羽刚准备咬第二口,忽然想到了什么,将红薯举到李亦梅嘴边:“你尝尝。”

    李亦梅这会儿正在拿钥匙开门,腾不出手,便直接低头咬了一口:“行了,你吃吧。”

    乔殊羽收回红薯一看,上面只缺了一小块。

    李亦梅好像很多东西都不爱吃。

    而这些她不爱吃的,都是乔殊羽喜欢的。

    到家后,乔殊羽盘坐在沙发上啃红薯时,李亦梅忽然走过来:“上次月考考那么好,妈妈都还没问你要什么奖励。”

    “一次月考而已。”乔殊羽摇摇头。

    “要不这样,等期末考试成绩出来,只要你考到了……前三十名!妈妈就给你买个奖品,挑你喜欢的。”李亦梅为自己的提议激动到双眼放光。

    也不知是不是她成绩实在太久没好过,明年她就成年了,李亦梅居然还拿激励小孩的这招鼓励她。

    乔殊羽再度摇摇头:“真不用。”

    “怎么能不用呢。”李亦梅像是提前备好一般,从口袋里取出一张银行卡,“妈妈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你拿着,回头自己买吧,密码是你的生日。”

    银行卡就这么举在她面前,乔殊羽手一抖,红薯“扑通”掉回了袋子里。

    她匆匆将红薯放到一边,手却没有接过银行卡的打算:“妈,你把银行卡给我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