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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落水

    3——落水

    易扬小心翼翼地走进来,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一些信息,这位男人显然对我这个另一个科室的半文职警员在场感到诧异,他多看了我两眼,可能是发现我居然没有吓到尿裤子——神态甚至比门外面几个干了几年的老刑警还轻松,他的不快又加深了几分,从他那深锁的眉头上可以看出来。他难道不知道我是个万众瞩目的大英雄?

    我想现场的状况足以淹没我在他感官中的小小碍眼,易扬先是强迫自己看了看房间里的情况,而后又转过头来面对王鹤飞,当然他的脸色很不好看,我理解他也在压抑着强烈的不适感。站在房间里的三个人,只要其中有一个少一点男人气概或是稍微控制不住自己的喉口两关,那必然引发一场绝对宏观的呕吐大赛。

    但易扬毕竟是老刑警了,他很快掩饰了自己的难堪,他转向王鹤飞,正准备说些什么,却看到那支扎在王鹤飞腿上的肋骨,便夹了夹深凹的眉头说:“先去处理一下,假如不严重的话,我在这里等你。”

    王鹤飞绝非一个心理弱者,他扶着墙自己站了起来,应了一句好。我忙过去搀着他,头也不回走出停尸室。走廊外的天已然呈灰黑色,象是夜晚刚走了几个小时,眷恋着又回来了,把白天赶到某个山洞里藏起来,却又漏着尾巴不肯完全黑下去。

    张廉扶着拦杠半倚着,他看到我们走近,便努力趋前身子,挨着王鹤飞脸旁,说了一句什么话。

    我虽心急王鹤飞的伤口,却也只能停住脚步让他们交谈,随口插问了一句:“你说什么,没听清。”

    张廉望了我一眼,却象是不认得我这个人,又自顾凑近了王鹤飞耳旁,这一次我很注意的去听,依稀分辨出他说的话:“是她,我看到是她。”

    我已经恢复了思维能力,听到张廉的话后,第一反应就是那个人是他们俩都认识的人,而且这个人和停尸室中发生的事情有密切关联。

    王鹤飞闻言却是一呆,懵然说:“谁?”

    张廉说:“是颂小娴。”

    我把脑袋插到他们中间,说:“颂小娴?听上去应该是个女孩的名字,你可不要告诉我是本市那位著名的女模特吧?这怎么可能呢。诶……我说张廉,你还是去看看医生吧。”这个时候我对颂小娴的了解还相当少,关于颂小娴的一些概况还是王鹤飞后来告诉我的。

    王鹤飞制止了我的话,“不要这么刻薄。”

    我说:“不是我刻薄,他需要去医院,你看看他的脸色。”

    王鹤飞说:“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不用解释了。张廉不是个胆小的人。”他转过头轻轻按住张廉的胳膊,又说:“不可能,她已经死了三个小时了,尸体是我自己检查的。若说是假死,我便第一个不信。”

    我挫了一下,王鹤飞到底在说什么?我奋力摇了摇脑袋,扶着王鹤飞走快几步,又望了望前面人影憧憧的走道,低声对王鹤飞说:“张廉有些神智不清了。”再走了几步,想到那些像是被锐利爪子撕裂的尸体不禁又说:“署里什么时候养了只这么凶的猫?”

    王鹤飞一只手按在插于大腿的那截碎骨上,虽然刺入不深,却也因此无法把心思集中到仔细行走的动作中,那骨头随他的行走而加剧了威力,将疼痛放到他嘴角的苦笑中。他咧了咧嘴巴,努力保留住一颗微笑。我和他都深吸了一口气,越是艰难的时候我们越需要镇静下来。

    他咽了一口唾沫,轻声反驳了我自以为是的猜想:“你以为什么猫能打开停尸室的大门,然后把死人从尸柜里拉出来;扯成碎赘,再偷了他们的脑袋?”

    我苦笑一声,第三次问了同一句话:“这算是怎么回事儿呢?哎,不是我犯糊涂哩,你自己也都看到了,那些肢体显然是被某种利爪动物撕开的,如果不是猫,难道咱们这里还成了动物园,养了狮子不成?虽然外面有些人把警察形容成禽兽。”

    王鹤飞挥挥手,挤在走道上的文职人员分开一条道路,却都用疑惑的眼光望着我俩;有个别熟悉的同事还轻声询问情况。可惜我们现在心情不佳,连客套话都省了。

    王鹤飞说:“这个肯定需要借助其他部门的专业人员,我们这么干想是没法弄明白的,将那些尸体都弄碎了的行为本身很变态了,作案者百分之一百有心理问题,可为何要拿走他们的脑袋,那脑袋有什么用?拿去做什么了?这就不是简单的变态行为可以解释得通的。”他摇了摇头,:“我不是刑侦人员,我琢磨不透。”

    我摇了摇头说:“还是不要琢磨了!你这么一说,我都觉得张廉那话有点着调了。”

    王鹤飞一愣问道:“什么话?”

    我故意前后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鬼。”

    王鹤飞站住了身体,扶在我肩上的手用了把力,他很严肃的说:“阿君我告诉你,没有鬼,不存在鬼这种形态的事物,只有人吓人,没有鬼吓人。你当过卧底,还经历过那样恐怖的事情,你一定明白我说的话。另外我还要说明一下,所有的犯罪现场,都会留下线索,再精密的犯罪,再狡猾的犯人做了案子,都会有痕迹。只要是对应的高手行家,就一定可以从蛛丝马迹上寻出躲在暗处的人。你要记住,在暗处的是人!绝不是鬼。”

    我本就没有开玩笑的心思,我自己遇见过更不可思议的事情,从大将军榕公园到失踪的飞机,但我从未把那些事情和鬼联系起来,事后我觉得,我所遇见的确实是非人类的接触事件,但那绝对不是传说中的鬼,至于是什么,我就不清楚了。“得,我本来就不信有鬼这玩意,要不是今天的事情邪得有点过了,打死我都冒不出这念头。”我点了点头说,那样的场面,只在泰国的恐怖电影中见识过,太恶心了。

    “没有人愿意经历那样的场面,就如同普通民众惧怕尸体一样;我们法医也惧怕一些东西,在今天以前,我并不知道自己惧怕的是什么东西。”王鹤飞说。

    “哦,那个场面使你害怕了?”我问道。

    “一开始很震惊,但不是我所说的那种害怕,我刚才想了一下,我害怕的东西好像就在眼前不远了,却还是看不清楚。然而我感觉到它了。”王鹤飞说。

    我双眼一眯:“你说的感觉我知道,那是一种对未知的畏惧感,有某种未知的力量靠近,它将颠覆你以前所有的认知,你所信念的基础,一切的一切;这样的感觉我在飞机上醒过来后就有了。”

    王鹤飞一呆:“什么?”

    “哦,没事情,我们到了。”我忙掩饰自己的失言。

    卫生室的医护人员跟着我们走进了王鹤飞的工作间,做了消毒包扎后,王鹤飞站了起来,试了试腿,觉得并无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