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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二个世界:番外-早知如此绊人心

    澧朝庆昭四年,溧水河枯,黎城大旱,芸芸众生苦苦挣扎数载,依旧是滴雨未下,为生计,黎城百姓纷纷背井离乡,黎城逐渐荒凉成一座鬼城。

    而从逃离黎城的百姓口中渐渐传出一个传闻,黎城之所以会有如此大难,皆因他们对神明不敬。当初推倒河神像的人,在事后不久,都无故失明,症状均为双眼中的眼珠莫名消失。

    有眼无珠,是对他们的惩罚。

    澧朝庆昭十年,天下安康太平。

    承宁殿里,李瓒正在看折子,他手中的朱笔时不时地划下,好一会儿,他抬眸看向殿中的景和,清凌凌地道:“怎么?你不是来向朕说道说道黎城的事?”

    景和将手中的茶杯放了下来,看着李瓒,笑了笑道:“说道什么?”

    李瓒停下手中的笔,带着些许意外地看着景和,道:“朕以为你是来替黎城百姓求援的?”

    “求援?呵”景和的眼中带着些许凉薄,他的语气依旧是温温和和的:“我辈道门中人,本就是顺应天命行事,黎城落得如此下场,是天命,天命不可逆。”

    “更何况,那些愚人依旧能在这世间苦苦挣扎,但是他,却是生生世世,不复存在了。”景和脸上的笑有点冷,他垂下眸子,看着手边的青花瓷杯子。

    李瓒将手中的折子放了下来,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道:“今天怎么有空来这?”

    景和站了起来,笑着道:“李瓒,我要去游历了。师兄早一步就外出游历了,我待了这么久也该走了,今天是来和你道别的。”

    李瓒愣了一下,他这才反应过来,道门中人,入世本就是要游历人世间的。景和在他身边已经待了很久了。他点了点头,开口问道:“豆豆呢?”

    “豆豆和我一起走,它刚回永安巷和故人道个别。”景和应了一句,又问道:“苍还没醒?”

    “嗯。”李瓒默然地轻轻回道。自从白泽灰飞烟灭之后,苍就陷入了沉睡,到现在都没有醒来。不过国运一直蒸蒸日上,除了黎城,四处都风调雨顺,想来苍的沉睡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到了时间大概就会醒来。

    “无妨,我和师兄卜算过,并没有什么大问题,苍的沉睡,应该是在消化白泽给它的最后一点馈赠。”景和安慰道。只是想到白泽,素来平和的他,也不由得有些意难平。

    他叹了一口气,道:“我走了。有缘再见。”

    “不送。”

    “嗯。”

    李瓒看着景和消失的身影,站了起来,走至殿门口,看着湛蓝的天,无声地接了一句:“有缘再见。”

    永安巷子深处,当归将小院子打扫干净,她看了看四周,干干净净的院落,一切都和夫人走之前一样。她坐在凳子上,给桌子上的酒杯添了添酒,轻声道:“夫人,当归回来看您了。”

    当归在秋风徐徐中,安静地坐着。她很想念花重锦。

    她还记得花重锦买下她的时候,也是这么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

    那个时候她还不叫当归,家里人都喊她二丫,家里过不下去了,就将她卖了。

    夫人就是在那个午后买下她的。她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被买走后,她一直都是傻傻地盯着夫人看。

    “你叫什么?”夫人的声音很温柔,很好听,她愣了好久才傻乎乎地回了一句‘二丫’。

    后来,她又想起来,听说被买走的丫头,都是要主人家取名的。她又急急地对夫人说道:“您、您能给我起个名字吗?”

    夫人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说:“那就叫当归吧。”

    “当归?”

    “嗯,良人当归的当归。”

    “那您叫什么?”

    “我夫家姓白,你便喊我白夫人吧。”

    想来那时的她可真是傻愣愣的,哪有丫头敢直问主家名讳的。好在夫人并不在意她的无礼。

    和夫人回去以后,她才知道夫人的郎君和她因意外失散了。

    夫人脾气很好,从未对她发过火。夫人日常里很少外出,总是喜欢静静地在屋子里抄写平安令。她想着,夫人应该是为郎君抄写的吧,却不知郎君何时能够和夫人团聚。

    夫人还有一个习惯,便是总会在清晨和傍晚时清香一注,侍奉一尊神灵。

    当归打扫屋子时,见过那神位,神位旁有一把霜白的匕首,很漂亮。而神位上边写着溧水河神白泽。

    河神?当归很是迷糊,她从未见过有人侍奉的是河神,而且这京城里哪里来的溧水河?她不懂,也曾问过夫人。

    那时候,夫人脸上的神情很奇怪,好像是伤心,又好像是心疼,看得让人心里难受。但夫人最后还是回答了她:“那是我的神。”

    当归想着后面她好像模模糊糊地听到了一句“那也是我的夫君”,只是声音很小很小,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了,夫人还养了一只全身长着好看白羽毛的鸟儿,特别有灵性。日常里,夫人总会和鸟儿说上些许话。那鸟儿仿佛都听得懂,总是乖巧地待在夫人面前。

    当归本来以为会服侍夫人长长久久的,可是没想到她在夫人身边才呆了一年,夫人就开始病了,陆陆续续地看了好多大夫,喝了好多药,却总也不见效果。可是就算在病中,夫人依旧是日日奉神。

    她在夫人身边待到第三年,夫人病得越发严重了。夫人走的那一天,她一直在熬药,她总以为夫人喝了药就会好的,那时候的她不知道,有一种病不是病,是命。

    夫人走的时候,她一直陪在夫人身边,听夫人说了很多很多。

    夫人那天一直看着窗外,声音还是那般的温柔:“我和你一般大的时候,可没有你这般能干,那时候的我淘气极了,亏得晏清哥哥脾气好。”

    当归想,晏清,应该就是夫人的郎君吧。

    “我最喜欢的就是晏清哥哥了,我以为我可以和晏清哥哥一起白首到老,就像我阿爹阿娘那般,恩爱两不疑。可惜世事无常,我连嫁衣都来不及做好呢”

    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夫人和郎君便是因此而失散的吗?当归很疑惑。

    夫人的声音轻轻的,当归却从中听出了哭腔。

    “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不求着晏清哥哥他们给爹爹娘亲伸冤,白家也就不会遭难了?”

    当归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夫人,或许夫人也不需要她的安慰,夫人并没有哭。可是当归觉得夫人不是不哭,是无泪可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