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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章 第章 十三只教主

    走火入魔, 多因所炼功法或使用方式出现差错,进而真气失去控制,流窜出经脉。

    林默走火入魔是因为长时间炼丹,对真气使用频率过高, 导致身体对她发出警示。

    那老教主呢?他总不会是因为炼丹吧?至少林默没有从老教主居住的地方看到一星半点有关炼丹的东西。

    那么, 功法就是唯一的可能。

    众所周知, 魔教老教主独有一套邪功,此邪功无比霸道,一旦入门绝无回头路, 而且不能与其他功法所共存。

    是以,林默从来没想过让李承铎改练其他门道的功法。

    一来会耗费很长时间重新建立体内真气秩序, 没必要;二来此举风险太大,李承铎体内原本属于邪功的真气会对后来者产生极大的威胁,在驱逐和吞并另一种真气的过程中, 宿主本体也有极大可能受到伤害。

    可阿雪告诉林默, 他曾经见过老教主走火入魔,而他缓解症状的方法是用其他人的来填补自己的生命孔雀。

    这有点像林默从前听说过的“吸星大法”, 取他人至纯至上的内力化为己用,这种纯质的真气对自身的邪功来说,很好消化。

    不得不说,这对老教主来说确实是唯一的好办法。

    老教主虽然没了,但李承铎还在。

    尽管不愿承认,但李承铎确确实实是师承老教主,老教主将自己的邪功一股脑地传给李承铎,而李承铎因为自己的体质特殊, 没有在一开始就走火入魔。

    但这并不说明他一辈子都安全无虞了。

    林默先前并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因为李承铎很少在自己面前动手, 林默也就渐渐忘记了李承铎所炼功法的恐怖之处。他学的杀招本就多凌厉嗜血,他悟性又高,融会贯通,出刀必然见血,对手绝无生还可能。

    这样霸道的邪功不仅令外人闻风丧胆,还会向内索取。

    李承铎现在正处于最好的年华,身体和精神都在一个高度活跃的、充满生命力的阶段。

    但就算李承铎再小心,总会慢慢衰老,总有一天,他再也压制不住这种邪功,邪功便会反噬主人。

    如果不想被邪功吞噬生命力,就要用其他人的纯质真气相冲,喂饱邪功的“胃口”。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解决办法,李承铎在几十年后也会面对跟老教主一样的问题。

    假使那时候林默还在,也发现得太晚了,只能看着李承铎挣扎痛苦,被由内到外地慢慢吞噬。

    如果那时候林默不在了……

    李承铎能不能控制得住自己江湖独一的邪功,不用别人来填补呢?

    没有亲自经历过被噬心的感觉,谁也不知道遭受痛苦的人会做出来什么事。

    林默庆幸,还好她发现了这些。

    还好阿雪告诉了她这件事。

    林默想了想,把这件事告诉了李承铎和柳金砚。

    林默见李承铎若有所思的模样,安慰道:

    “并不是无药可救,就像娘亲一样,服药压制住它就好。”

    柳金砚看起来比李承铎还要紧张:“干娘,丹药能一直吃下去吗?您说过,是药三分毒,就连我的好友生命垂危也只能用药让她‘活过来’,剩下的伤要花时间一点点慢慢养。”

    柳金砚看了一眼李承铎。

    “是人都会老,如果他老了,还能继续承受丹药和邪功的双重摧残吗?”

    柳金砚想得周到,她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这里并不是修真界,他们没有自行排出丹药中杂质的能力。

    更何况现在灵气渐渐回归的修真界不同往日,众修真者都开始寻求慢慢脱离外物辅助的方式进行修炼。

    丹药不是万能的。

    尤其在这个世界,无法炼出太高品质的丹药,丹药内也就难免会有杂质,这个世界的人又无法排除杂质。

    她沉默了。

    正常情况下,这里的人能活到□□十岁,如果李承铎被丹药和邪功双重璀璨,大概只能活到六七十。

    林默绝对不能容许自家孩子短命的可能发生。

    “我给你好友炼的丹药是补真气的,这种丹药几乎没有危害,还有增进功力的效用。可是承铎不能服用,这种药只会加速他体内真气流窜暴躁。”

    “那……如果我服用呢?”一道声音从几人身后传来。

    阿雪走到众人面前,目光坚定:“如果我服用,再将真气传输给教主呢?”

    林默怔了。

    在她昏迷前,阿雪就打算一命抵一命救她,只因为李承铎交代阿雪,让他好好照顾自己。

    现在阿雪又站出来,给了众人新的想法,但依旧是奉献自己。

    李承铎皱眉:“胡闹。”

    “我这样,又和老教主有什么两样?”

    阿雪摇头:“您和老教主一点也不一样,他会直接抽空别人的生命,而您只是拿走您需要的真气;他延续生命只为了祸害更多生命,而您是为了挽救更多的生命。”

    “我七岁被您救下,如今终于有机会报答您,还是这种百利无一害的事,您何苦推辞?”

    李承铎:“我救你不是为了让你报答我的,等你有了闯荡江湖的能力,我就立刻送你离开。”

    阿雪低下头,眼神落寞。

    柳金砚想了许久,说道:“这确实是个好主意,干娘也说了,补真气的丹药对旁人来说是好的,有利的,只是你不能直接服用。”

    柳金砚知道老教主给李承铎带来的阴影始终没有办法抹去,精神上,他将永远背负着“老教主继承人”的身份。也是因此,李承铎厌恶与老教主有关的一切,一想到那些,李承铎就想起自己差点错过娘亲、自己曾经失去的所有机会。

    阿雪补真气,再将多余的真气递给李承铎,这是一件大家都很容易接受的事情,可到了李承铎这儿,就变成了十恶不赦的事。

    林默见李承铎转不过来这个弯,将他拉着坐下。

    “老教主对你的影响还是太大了,没关系,如果你接受不了,我们就不这么做。”

    李承铎微微垂眸,抬头看向阿雪:“你先下去吧。”

    后者点点头,离开房间,顺带关上了门。

    李承铎将视线移到林默拉着自己的手上:“娘亲……”

    林默轻笑:“不要有负担,你只说是怎么遇到阿雪的?”

    林默早就看出来,李承铎对阿风阿雪远不止是对待普通侍从那样。

    李承铎一顿,整理好心情,讲述经过:“那年我去魔教的田地里,刚好看见右宫主一手一个拉着阿雪和阿风走,我问了一旁的人才知道阿风阿雪的父母前段时间染病死了。”

    “当时右宫主看到了他们要把他们带回去“教导”,但是他们想留下来给父母守满一个月的墓,很不情愿。”

    李承铎看着他们,不由想起自己七岁时被老教主掳来魔教,忍不住开口求情。

    当时老教主虽每天鞭打他,但为了让他增进邪功,其余方面从不亏待。

    其他人包括左右宫主也要给他几分薄面。

    所以右宫主虽不高兴,还是放过了阿风和阿雪。

    两人守了一个月的孝,就来李承铎身边服侍了。

    李承铎虽然不争不抢,凡事都淡淡的,但对这两个比自己小的孩子一直都很好。

    从那时起,一直到现在,都是如此。

    李承铎似乎永远不会对亲人苛责,哪怕当初两人没有看守好林默,他也没斥责半句。

    而在阿风阿雪的眼里,李承铎大概是如兄如父一般的存在。

    在父母去世后,是李承铎第一时间给了他们打起保护伞,在李承铎身边服侍,也没来没有被打骂过。

    不同于阿风的心思简单,阿雪则更为缜密细腻一些,一直想要报答李承铎。

    “除此之外……”李承铎看了一眼房门,“儿子还有想把阿雪培养成下一任教主的想法。”

    在此前,这件事李承铎谁都没说,只是在心里默默思量着。

    “我身边只有阿风和阿雪,唯一信得过的也只有他们两个。”

    “阿风更适合奔走办事,而阿雪更适合坐在我现在的位置上,这些天我也在试着让他接触一些公务,他并不笨,而且有些天赋。”

    也正因为阿雪如今在李承铎心里相当于继承人的分量,李承铎就更加难以接受。

    “我老了,需要别人的真气时,阿雪也一样变老了,如果他还能”

    “承铎……”林默摸了摸他的头,“我理解你。”

    “这种事还是要你自己想清楚才行,没关系,我们不会逼你,你慢慢考虑。”

    “如果你想好了,就去跟阿雪谈一谈,我想他会很愿意了解你的想法的。”

    一旁的柳金砚一直没有说话。

    在她看来,李承铎应该答应阿雪,这对阿雪明明没有害处,只有好处。

    他为什么不呢?

    柳金砚一向是个说什么做什么的,她不会在一件事上挣扎太久,她会无比坚定自己的选择就是正确的。

    但李承铎却是个矛盾的人。

    在李承铎一开始拒绝的时候,柳金砚很纳闷很不解,她觉得李承铎连犹豫都很没必要。

    可听过了林默和李承铎的交谈,她的心竟慢慢静了下来。

    柳金砚不知道,林默到底是不是完全真正理解李承铎,但林默说出了“我理解你”、“你自己决定”这样的话。

    林默给了李承铎选择和犹豫的空间,无论李承铎怎样选择,哪怕他选择在老去后、走火入魔的某一天选择离开世界,林默也会无条件地支持他。

    尽管林默会比李承铎还要心痛。

    柳金砚难以控制地想到了自己的娘亲柳明安。

    从几年前,她就很少回到三十里庄见娘亲了。

    在她离开家去学武,一直跟娘亲相依为命。

    她们好像是坐在一条小船上的两个人,虽然四处漂泊,但互相依靠互相取暖,生活得很开心。

    然后突然有一天,柳金砚想单独去探险。

    柳明安挽留过,但是她从来不是会束缚住女儿的人。

    柳明安同意了。

    她将两人的船拆拆拼拼,打造了一艘新的小船,她将柳金砚送上了小船,亲手将小船推了出去。

    水面荡起一阵阵涟漪,小船渐渐远去,柳明安保持着一个姿势,目送着柳金砚的船消失在远方。

    不知道什么时候两艘船会再一次重逢,海面险恶,甚至可能没有下一次的重逢。

    柳金砚朝气蓬勃活力满满地滑动着船桨,一路与水下的怪物搏斗厮杀,成就感围绕着她,她闯关闯得不亦乐乎。

    她真的与柳明安的船撞见过几次,可她始终没有再登上过那个原本属于母女两个的小船。

    也自然没看见那艘船在柳金砚离开后,变得缺漏简陋。

    但那是柳金砚离开后留下的痕迹和回忆。

    而柳明安从来没有阻挡过柳金砚迈上另一条船的脚步。

    孩子长大,总要离开。

    而作为母亲,唯有目送。

    柳金砚想到这些年她询问母亲的许多问题,在一开始她表现出抗拒后,娘亲就很少给出果断的回答。

    柳明安在给完答案说的最多的话是:只是建议,你要听从自己的心。

    和林默说的这些话差不多。

    柳金砚深吸一口气,她想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