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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

    温听澜回到了家,随手把钥匙搁在门口的放置盘上,金属和金属轻轻一撞,发出清脆的小小声响,她脱下白色风衣外套,走进卧室里,片刻之后穿着柔软的家居服走出来。

    这房子两室一厅,一个人住十分宽敞舒适,低饱和度的墙纸和家具颜色搭配,让人心生安宁。她如今住的房子是她租来的,虽说她如今的工资也很不错,在这座城市里过上安稳的生活是绰绰有余,但她没有买房子的念头。在大多数人心里,房子这种东西像是个保障,在一个地方拥有了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一个区域,才算是安心,可是温听澜不这么想,有个地方暂时落脚即可。她的要求很低。

    另外的那件侧卧被她改成了书房,周末的时候钻进去,就是与世隔绝的一整天。

    她打开冰箱,用白瓷杯接了一杯冰镇的柠檬水,黄色的柠檬片冰冻过,悠悠浮在水里,看起来和刚切出来的时候一样新鲜。她仰头喝了一口,鞋柜上手机嗡嗡震动,铃声响起,温听澜捏着水杯接电话。

    滑了接听键之后她没立刻说话,按照道理来说,接电话的人至少也得“喂?”一声以示接起来了,在听。可她看到了来电人的名字,就没有这么做。

    对面沉默几秒,然后若无其事地笑道:“澜澜,妈妈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说话呀?”

    温听澜出门的时候没关侧窗,也许是因为这个,有飞蛾误打误撞飞了进来,她注意到它,扑腾着翅膀,明明出口就在旁边,近在咫尺,它却找不到,一直徒劳又笨拙地撞着玻璃。温听澜盯住那只飞蛾,平静地答话:“什么事。”

    “你这孩子……没事妈妈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啦?”温文娟嗔怪一句。

    那只飞蛾还在撞玻璃,温听澜走过去,伸手帮了它一把,直接捉着它的翅膀,将它送到窗边,飞蛾不解人意,被她捏在手里的时候更惊恐了,比刚才还要厉害几倍地上下扑腾。“你不想出去吗?”她问它,自言自语,没有回答温文娟可以还是不可以。

    “你说什么?”温文娟没听清,疑惑地问。

    “没什么。”温听澜还是把飞蛾放走了。

    温文娟说:“不忙的话,这周过来吃饭吧,妈妈好久没有见到你。又不是像小时候一样,一个在国内一个在国外,怎么倒像是比以前见面次数还少似的。”

    温听澜只说了一个字:“忙。”

    温文娟听得出她的疏远态度,笑了几声,温听澜隔着听筒也能从这几声里听出勉强,笑声干巴巴的,没人去接。温听澜没接,那些笑声就掉在地上,摔成了拼凑不起来的碎片。

    “忙什么呢?”

    温听澜说:“接了个新的病人,情况比较特殊,需要上门问诊,这周就开始。”

    “这样啊……”温文娟给自己台阶,顺着那些台阶轻而易举地踩下来,“工作多,你也得好好休息,别那么拼,身体要紧,啊。那你什么时候有空,跟妈妈说。妈妈做你喜欢吃的菜等着你。”

    温听澜仍然是“嗯”一声。

    但她其实突然有点想发笑。她想说什么时候都没空,也想问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吗。但她什么都没说,并不想把这种生疏摆到台面上来让温文娟难堪,更准确地来说,她是懒得这么做。能暂时应付过去,为什么要花心思彻底摔了这个破罐子呢?

    温听澜关上窗,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冰镇柠檬水,静静地靠着料理台喝完了。

    而另一边,单京雅对一切都毫不知情。她把空调开得很低,裹着毯子坐在客厅里看电影,就算吃饭时间也不动一下,像是一朵生长在这里的蘑菇。

    蓬松,柔软,却缺少生机,缺少水分。

    屏幕上青蛇和白蛇在金山寺前掀起过滔天巨浪,程蝶衣自刎而死告别了段小楼,王佳芝戴着鸽子蛋告诉易先生快走,何志武的凤梨罐头都吃完了,可是单京雅还是待在客厅里。提不起一丝兴趣和力气去干点什么。

    看到动情处,她好像也是掉过一两滴眼泪的,那颗粒状的液体掉出她的眼角,好像一部分的她分裂出来,情绪也漏出来一点,不再鼓胀胀沉甸甸地全都压在心脏上。

    她其实是很渴望眼泪的——她希望能好好地大哭一场,说出来哭出来叫出来发泄出来,这样就能好一点了吧,不管用什么方式,把自己心脏里的黑色重物扔出来一点,都会轻松一些。

    她看见黑色的沉重的水灌满她的心脏,顺着血管连接处传递到五脏六腑,四肢百骸,轻而易举地没过了头顶。就连呼唤救命的声音都被闷在了水里,无法传达。

    也没有人接收。

    视线的尽头空荡荡的。她的手里也空无一物。她觉得冷。是那种从骨头深处透出来的。连空调也比不过。灵魂像是被蛀出一个巨大的空洞,风一吹,就将凛冽霜气送到心里。

    毯子可以抵挡住外面的寒意,可是抵挡不住她身体里的。

    单京雅看电影看累了就直接沉沉睡了过去,醒来又再挑一部片子看。如此反复。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难以入睡,不是到了极度疲倦、难以支撑的时候,睡眠对她来说就像北极的星星那样难以获取,神经衰弱支撑,最后一刻崩断,她才可以获得片刻安宁。比起在睡觉休息,更像是电子设备到1电量时不得不插上充电器,可是也恢复不到100,顶多让电量格不再是低电量的黄色。

    所以她给自己安排满满当当的工作和行程,把时间填满,好让自己极度疲惫,容易获取睡眠。可这几天闲下来,睡眠对她来说又变成了一件困难的事,所以她没日没夜地看电影,直到累得睁不开眼睛才睡倒,醒了又继续看。

    是这样换了一种方式,重新把空白的时间填满。

    温听澜上门的时候是上午十点,中规中矩的时间点,周到地考虑到了如果对方要睡懒觉,这时候也该醒了。

    但她按铃,等了一会儿,并没有人来开门。

    十分钟后,她发消息询问祁苏苏是否真的有人在家,祁苏苏也不确定,回复她让她自己进去看一眼。

    祁苏苏作为经纪人,当然是有单京雅公寓的钥匙的,因为对她的脾气太过了解,也考虑到医生上门的时候,单京雅可能状态不好,又或者根本不想开门,所以之前将钥匙给了温听澜一把。

    准确地来说,是塞,温听澜表示过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