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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

    五城兵马司内堂。

    辛忱气急败坏地来回踱步,嘴里喋喋不休:“臭景希,把人撂在这儿就跑了。”

    他一转身,看见苏眠气定神闲地喝茶,决定小小的恶作剧一下,故意压低声音道:“喂,还

    喝茶呢。你的丫环、随从可都被拦在门外了。你就不怕被……”辛忱边“哼哼”,边做出抹

    脖子的动作。

    苏眠定定地看他。

    看什么看,辛忱不由自主地挺直胸膛,没见过帅哥啊。

    “你想象力可真丰富。”

    “你!哼……”辛忱别开头,又迅速转回来道:“喂,你起来,咋俩对对景,一会儿别落下

    什么把柄。”

    “对景?”苏眠疑惑:“不过例行公事询问罢了,何况我并没有犯事。”

    辛忱觉得她前半句话还在理,听到后半句立刻如炮仗一样跳起来:“你的意思是我犯的事?”

    难道不是?

    苏眠坦然的看着他,目光澄澈如水。

    辛忱缩了一下头,很快又挺起胸膛,自得道:“我是辛国公府的小侯爷,就算闹市纵马,不

    过撞上几个路人,毁些财物罢了,赔偿便是,没什么大不了。还有人专挑爷跑马的时候,让

    爷撞呢。”

    “咳,咳,”苏眠差点一口茶喷出来,意味深长地看着辛忱,原来不仅是个纨绔,还不通庶

    务,碰瓷都理解得这般清新脱俗。

    “你刚才是什么眼神?”辛忱“蹭”一下站起来。

    “没什么,只是惋惜辛国公可能会遭到言官弹劾。”

    辛忱眼中的神采一下暗淡下来。半晌,苏眠才听到如蚊蚋般的声音响起:“辛国公、辛国侯

    早战死西北了。”

    苏眠看他眼圈微红,略略思索,笑道:“你过来。”

    辛忱正不自在,听她这般不客气,火气就要上涌,抬头便撞入一双笑盈盈的秋水之眸,真诚

    明亮,不由自主地起身走到苏眠身边。

    苏眠低头打开腰间的荷包,往他手心里倒出几粒圆溜溜的小球。

    “这是什么?”

    “江南的特产—莲子糖。”苏眠朝他眨眼:“你尝尝。”

    辛忱鬼使神差地拈起一颗糖球,放入口中。莲子特有的清香苦味夹杂着丝丝甘甜,等包裹莲

    子的糖衣完全融化之后,口里只剩甜香。

    “父亲过世之后,我觉得苦的时候,吃莲子糖就好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陌生人安慰自己,辛忱愣愣地看着苏眠。

    这时,景希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坐在楠木椅上,冷冷道“怎么样,你们商量好了?”

    辛忱如踩到尾巴的猫,眼神不住乱晃,溜到苏眠身上,梗着脖子道:“商量什么。小爷一人

    做事一人当,和她……这位小姐没有关系。”

    “有担当!”景希赞许地看了他一眼:“此次辛小侯爷纵马从前宁街到长宁街,撞伤三人,损

    毁摊贩四处,赔偿一百两银子,罚银一百两,共计二百两。”

    辛忱牙疼。加上买马的二百两,一下就去了四百两,奶奶肯定又要家法伺候。他下意识摸摸

    屁股,总觉得上次的疤还没好。

    “这也太贵了。”辛忱扁扁嘴。

    “不贵。以后当街纵马,逮到第一次罚银一百,第二次两百,第三次四百,以此类推……”

    “奸—”商字还没出口,接收到景希的一记冷眼,辛忱咬牙切齿地改口:“殿下明鉴。”谁不

    知道京城子弟最近热衷跑马绕城一圈,谁用时最少谁就赢。这样哪里还有的玩。

    看辛忱缩在椅子上一副熊样,景希冷声道:“听清楚了就滚吧。”

    辛忱耷拉着脑袋往外走,跨出门才反映过来还有个人在里面,正想往回走,景希的侍卫黑七

    已经开口请了。

    辛忱瞪着眼看这位大佛,黑七面不改色,心里却暗暗摇头,辛国公、辛国侯一世英明,纵横

    沙场,谁知小侯爷如此不济,偌大门楣也只怕后继无人。

    辛忱无法,只得磨磨蹭蹭地往外走。

    而兵马司内堂,此刻地苏眠却如坐针毡,如芒在背。

    景希嗤笑一声,故作镇定,端着茶杯的手还不是在微微颤抖。

    “你是苏季威的女儿?”

    “是。”苏眠挺直脊背。

    “叫什么名字?”

    “苏眠。”

    “奇怪的名字。”景希将羽箭在手中转了两圈,“你会射箭。”

    这是什么话题走向。苏眠秀眉微拧,仍是点点头。

    “苏季威在江南乐不思蜀。皇爷爷命他十年后再回京城,他也敢抗命。”景希的口吻略带几

    分讥讽。

    当年,父亲意外过世之后,他由皇爷爷接进宫教导。苏季威颇受皇爷爷赏识,一进翰林院就

    成为自己的启蒙老师。

    那时他一个人睡在偌大的宫殿里,空旷而幽深。人影憧憧,自己总是裹在被子里,因恐惧而

    颤抖、哭泣。

    其他的老师都是翰林院的老人,花白胡子,满脸沟壑,开口便是之乎者也;而探花郎长得好

    又和善可亲,把历史编成一个一个趣味生动的小故事。

    景希喜欢这个老师,有一次便哭着说自己夜里一个人很害怕。

    苏季威于是把他抱坐在膝上,小心地拍着他,景希感到他如父亲般温暖。

    永嘉宫变后,苏季威直言进谏,皇爷爷怒批其“十年后再来”。至此,惊才绝艳的探花郎一

    朝陨落,黯然离京。

    四岁的景希抱着苏季威的腿,哭着不让他离开。

    苏季威赠送给景希一本棋谱,告诉他难过的时候,便自己和自己下棋。

    “那你还会回来吗?”景希仰起天真的小脸问他。

    “会的。”苏季威俯身擦掉他脸颊上的泪滴,眼神深邃而又坚定,还有淡淡的不安。

    只是那时苏季威看自己的眼神,幼小的景希还不懂,只感到真诚和希望。或许那位探花郎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