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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疯女人

    梦境并没有因此结束,而是切换了场景,耳边响起“啾啾”的小动物声音,“她”睁开眼,看着面前一群长满黄色茸毛的小鸡仔以及前面领队的芦花鸡。

    “她”蹲在地上,似乎在模仿着小鸡仔,不时挪动小短腿紧跟着这支队伍。

    倏地,身体一轻,“她”被人腾空抱了起来,转了个圈,青山、树影、篱笆、房屋在眼前一晃而过,然后又被放下地,晕乎乎的还没站稳,一双手扳着“她”的肩膀又一百八十度转弯,抬眼望见一张眉清目秀的笑脸。

    “九哥!”“她”稚气的童音里充满惊喜,一下扑过去抱住男孩窄瘦的腰身,仰起脸看向比她足足高了有四十公分的男孩。

    男孩弯下腰与“她”平视,伸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头,“就数你调皮,整日到处跑,害九哥找了许久。”

    “哼!”“她”别过脸,奶声奶气地抱怨,“九哥坏,去城里玩不带兰儿,兰儿生气了!”

    “哦~~既然你生九哥的气,想必也不想吃九哥买的果脯了,”男孩边说边从怀中摸出个四四方方的纸包来,“都给华儿吧?”

    “哼!”“她”耸了耸鼻子,别过脸努力表现出生气的模样。

    “那九哥走了哦……真走了?”

    见男孩转身作势要离开,“她”连忙伸手拽住男孩的衣摆,眼泪汪汪咬着唇。

    男孩立即蹲下来,将纸包塞进她手里,为她擦着眼泪哄到:“不哭不哭,九哥不走。”

    “她”这才破涕为笑,朝男孩伸出双手,“九哥背。”

    男孩笑着用手指戳了戳“她”肉嘟嘟的小脸,打趣道:“小兰儿羞羞脸,都五岁了还要背。”

    话虽如此,他却转身蹲了下去,扭头道:“上来吧。”

    “她”咯咯笑着扑过去,揽住九哥的脖子,“阿娘说兰儿像朝颜花一样长不出筋骨的,只能攀附在大树上,九哥便是兰儿的树。”

    男孩也笑出声来,“那九哥一辈子当兰儿的树,好不好?”

    “她”脆声应好。

    天边夕阳即将落下,大片大片的火烧云占据了小半个天空,“她”如一朵朝颜花,绽放出最灿烂的笑靥。

    男孩双手稳稳托着“她”,迈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不多时来到一间寻常的农舍前,男孩用脚轻轻踢开院门,朝里面喊:“义父,义母,我回来了。”

    “小九回来啦。”一位农妇打扮的女人应声从屋里走出,手里端着个装了些米的木盆。

    女人看起来不到三十岁,姿容出色,荆钗布裙难掩其芳华,她目光移向义子的后背,“呀,找到小兰儿了。”

    叫做小九的男孩蹲下身放“她”下地,“她”立即撒开脚丫子“噔噔噔”跑上台阶,站在女人面前弯腰行礼脆生生喊了句“师娘好”。

    女人摸摸“她”的脑袋,“兰儿乖。”

    “她”又转身对坐在堂屋里喝茶的容貌儒雅俊秀的男人行礼:“老师好。”

    男人对“她”招招手,“她”扭头望了一眼九哥,九哥给“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上前接过女人手里的木盆道:“义母,我来吧。”

    “她”抬起小短腿一步一回头往屋里挪去,终于慢慢吞吞磨蹭到男人跟前,双手勾在一起不安地绞动,还没怎么着“她”已耷拉下小脸,活像受了训一般。

    这副可怜样惹得男人忍俊不已,和颜悦色道:“不训你,莫怕。”

    “哦~”“她”眨眨眼面带疑惑。

    男人从桌上拿起一个长方形的小木盒递给她,“这是你阿爹托我带的,拿回家交给你阿爹。”

    “哦~”“她”接过来,转身打开偷瞄了一眼,里面是一对平安锁,又合上盖子往衣兜里一揣,“噔噔噔”往外跑。

    却没回家,而是小跑到水井旁,看了一会儿九哥淘米,又紧跟在他身后进了厨房,看他将米倒下锅,加水盖上木盖,走到灶台后坐下拿起一把松枝生火……

    终于等他忙完,“她”立即挨到他身边靠进他怀里,望着灶膛里橙红的火焰问:“九哥,今日不烤红薯了吗?”

    九哥笑得胸腔发震,捏起她的小手问:“吃着果脯还想着红薯,小兰儿怎的如此贪心?”

    “她”正儿八经解释:“果脯是酸的,红薯是甜的,味道不一样,都好吃。”说完从纸包里拈起一颗果脯往九哥嘴里塞去,“九哥吃。”

    此时院里响起两道女人交谈的声音,“她”赶紧躲到九哥身后,把手指贴在唇上,“嘘——我阿娘来了,别说我在这。”

    九哥却伸手拎住“她”的后衣领,将“她”揪了出来,板起脸:“若兰,你都跑出来半日了,该回家了,别让阿爹阿娘担心。”

    “我不回家!”眼泪“唰”一下就流了下来,“她”紧紧攥住九哥的衣袖,哭得一抽一抽的,“阿娘说、说我不听话……要把我卖给、人牙子,呜呜……我不要……”

    男孩将“她”抱到腿上,见手上沾了灰便卷起内袖帮“她”擦眼泪,好笑到:“你阿娘不过吓唬吓唬你而已,谁让你擅自带着阿姊跑去河边玩的?”

    自知理亏,“她”瘪着嘴不说话。

    九哥屈指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又板起脸:“还不知错?”

    “兰儿知错了~”“她”揉着额头小声说。

    “往后无论去哪务必告诉阿爹阿娘一声,免得他们着急,知道吗?”

    “她”小声嘟囔:“说了阿爹阿娘又不让我去……”

    “那便告诉九哥,九哥带你去。”

    “当真?”

    九哥笑着保证:“当真!”

    “她”得寸进尺:“那九哥能带兰儿去城里玩吗?”

    “现在还不行,等九哥长大了,兰儿无论想去哪,九哥都陪你去。”

    厨房门口两个女人约摸听了有一会儿,其中一个女人笑着打趣:“啊哟,小九如此宠着兰儿,不若我将兰儿送给你做小媳妇儿吧?”

    小九义母笑着点头:“我看行。”

    “她”大概不懂什么叫“小媳妇儿”,茫然地望向九哥。

    十岁不到的男孩耳根倏地红了,忙把“她”放到一旁,闷声不响拾起干柴折断往灶膛里塞。

    若兰的阿娘沉下脸道:“兰儿,还不快过来,别挡着你九哥。”

    “她”望了望灶膛里欢快舞动的火焰,又望了望男孩,不知是舍不得烤红薯还是“她”的九哥。

    橘红的火舌舔舐着锅底,一下迷蒙了视线,视线倏然变得模糊起来,逐渐放大,如一团猛火向“她”扑来——

    画面陡然一转,“她”眼前当真翻滚着熊熊烈火,上一刻还好好的屋舍房顶已然倒塌,木材燃烧的“哔啵”声不绝于耳。

    哪怕在梦里,叶颜都感觉得到那灼热的气息。

    “她”被师娘紧紧抱坐在地上,女人嘴角溢着鲜血,木簪不知掉到哪去了,一头乌发凌乱披散着随风飘扬,仰头望着前方。

    顺着师娘的目光,“她”扭头看到一个男人,男人左脸不知被什么利器划出一条狰狞的伤口,鲜血不断从伤口沁出,顺着脸颊往下滴。他的右手中紧紧握着把宽刃大刀,上面沾满鲜红浓稠的血液。

    他们周遭躺着不少尸体,有粗布打扮的村民,脸上蒙着黑布的黑衣人,“她”的阿娘也倒在旁边,双目圆瞪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她”大概吓坏了,没有哭也没有闹,只茫然地望着这一切。

    小九义母开口乞求:“这个孩子是无辜的,求求你放过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