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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014

    钦天监算出来的良辰吉日果真不错,晴空万里,宜嫁娶。

    今日无论是贺灼还是奚杳,都得是天不亮就起身。前者是皇族规矩繁琐,寻常人家的男子成亲往祠堂里上香,告知祖先自己要成家了。到了皇族这儿更甚,要焚香净身后穿戴礼制品服到城郊皇陵去参拜。

    这去之前的焚香梳洗、一来一回得耗上好些时候,为了不耽误吉时,贺灼不过歇下一个半时辰左右,便被孟太妃使唤出宫的老嬷嬷“请”起身了。

    老嬷嬷一边忙活,一边还在宽慰太妃主子的心肝儿子:“今儿是王爷大喜之日,规矩是繁琐了些,但都是吉利事儿,等王爷从皇陵回来了,就得马上换上喜服去接新娘子了。”

    贺灼睡眼惺忪地应了。

    在马车上,他支着下巴看向外头,突然问道:“而今这个时辰,公主府那边也该准备了吧?”

    外头的荆云说:“是,新娘子也该在梳妆了。”

    贺灼轻轻笑出了声,指尖动了动:“那位娇气的新娘子指不定而今在心里骂我了。”

    荆云:“?”

    里头那位主儿却是爽朗一笑。

    奚杳的确面色不好了。

    尤其当他看见那顶繁复无比的凤冠时,吓得差点要从梳妆镜前逃离。

    大昭礼制规矩严密,凤冠只有皇族可戴。冠也分多种,正宫皇后是最高礼制,有十二龙九凤冠、也有九龙九凤冠、六龙三凤冠,还得在冠上镶嵌代表皇后体制的七颗东珠。大昭公主也有资格戴凤冠,但冠上无龙,东珠也只可镶嵌三颗。

    除此之外,放眼大昭上下,也唯有一品亲王妃能在大喜之日以及一些重要的场合佩戴凤冠了,便是再下一品阶的郡王妃,也只能顶玉鸾亚凤冠。

    而一品亲王妃地位比公主地位还要高一些,再加上豫王而今在郢京中的地位,宗人府送来的凤冠,足有九龙六凤、镶嵌了六颗东珠,金灿灿的晃得奚杳眼睛直生疼,更别说其上面还有不少装饰的美玉琉璃点翠。

    还有一旁的钗、簪、笄、步摇等。

    奚杳眼前一黑。

    他磨了磨后牙槽,恨恨地把贺灼的名字在心里头剜了千百刀。

    宗人府……

    宗人府可不就是贺灼在管着的吗!这……这一日下来,他脖子不得给生生折断?!

    胡嬷嬷负责给奚杳梳洗装扮,此时见了那顶九龙六凤冠也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历朝有不受重视的皇后或者继后都不一定有这规格的朝冠呢!

    六颗东珠……可只比皇后体制少一颗,却足足比公主多了一轮,便是历代一品亲王妃数下来也从未见过这般尊贵的!

    这份尊荣,怕也只有这时的豫王才能给到他的王妃了。

    胡嬷嬷心里微叹。

    若是寻常女子,有这份尊荣便能够扬眉吐气一辈子了,便是这日辛苦些也是满足。可……可他们家的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儿啊!不过逢场作戏,豫王又何必如此!

    奚杳回过神来,苦笑一声:“他而今便那么出格,若日后真遇见个全心喜欢的女子,我终归是与他做戏的,若他日后将她娶作王妃,也不怕委屈了人家姑娘。”

    大昭中不成文的规矩,继室过门时要避讳发妻当初的礼制,以免冲撞。

    贺灼此次迎亲的礼制已经是亲王最高的体格了,再往上便是帝王册封皇后的体制了,若他真有心爱的女子是万万不得再这般奢华了。

    但而今这套头面却是换不得了,不然满郢京今儿不是看十里红妆,而是看了个大笑话。

    想着,奚杳不禁为未来那位真正的豫王妃感到万分抱歉。

    房中没有他人,但胡嬷嬷还是示意奚杳噤声。

    哪有大喜之日说这些话的,虽说不过走个形式,但到底是不吉利的。何况这公主府中,谁知晓有没有一两只“眼睛”。

    奚杳示意自己知道了。

    胡嬷嬷这才招呼一干心腹侍女入内,赶在吉时前把繁复的礼服头面给奚杳穿戴好。

    待得把一品亲王妃的礼制喜服穿戴好,定承大长公主也全副长公主朝服地来了,她是新娘子的母亲,又是在公主府,自是没人敢拦她,径直便进了里室。

    奚杳从镜中反光见着她,正欲起身,被定承大长公主按住了。

    定承大长公主看着铜镜里的人影。

    有一对出色的父母,奚杳长相自是不赖的,而今妆容粉黛,将他面上的棱角掩住,的确是天仙一般的新娘子了。

    她轻声叹道:“与你娘更是肖像了。”

    奚杳张了张唇,沉默地望着镜中云眉红唇的人。

    定承大长公主执起桌案上的象牙梳,道:“好了,来,母亲给你梳头。”

    有个在宗人府管了许多年婚庆事宜这一块的宗室本来是要让一个老王妃来给新娘子梳头的。

    一般来说,寻常人是不会拒绝的。可奚杳不是一般女子,他是个男的。

    虽说从小因体弱就把他当女孩养,但许多事情上大长公主还是会遵着男孩子的习惯来。男孩子不似姑娘,很小就不会让旁人替着自己梳头发了,况且奚杳也不喜欢别人碰他的头发,若真来个陌生的女人来给他梳头,怕是会冷脸。

    定承大长公主也想到这层,回绝了宗室。

    定承大长公主还理直气壮,坐在那宗室屋内笑吟吟地说:“一般来说,全福人便可给新娘子梳头是吧?”

    宗室:“……是。”

    大长公主张口就来:“那全福人不就是家庭圆满?”

    宗室:“……是。”

    大长公主一拍手掌:“那不就是了?我与阮驸马夫妻恩爱、夫家父母康健、又有阮宿这个好孩子承欢膝下、兄弟姐妹和睦,可不是全福之人?我给寻音梳头就是了。”

    宗室:“……”

    前面的他捏着鼻子认了,最后的那条兄弟姐妹和睦?这位是不是当他不是皇室宗亲糊弄他?

    当年这位与妹妹武威长公主斗得死去活来时可不是这样说的。

    见宗室沉默,定承大长公主高高一扬眉,敛了些笑容问道:“怎么,不是么?”

    宗室敢说不是吗?

    他硬着头皮说:“……是。”可真是太对了。

    定承大长公主又说:“我是寻音的母亲,那么一来也算是合情合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