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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大概是感知苏阳不会回来了。

    张屹山和蒋镒一个劲骂:“那小子真不仗义!长得一张小白脸,定是回家被哪个娘们迷住了,待在安乐窝里不肯出来了!”

    男人间玩笑,除了打闹就是女人,再要么就是喝酒。

    出生入死的兄弟又少一个,说什么也得喝顿酒抒发一下心情。严青被张屹山死拉硬拽过去。蒋镒又喝多了,抱着铁锤一阵哭,差点将严青的短剑给炼了。

    严青发誓:再也不跟这酒鬼喝酒了!

    卫太尉这次是真的下了狠心,一分钱都没让带着,就把亲儿子赶出门。

    驿站客房还不如他家中狗窝,城里客栈没有一家能看得上眼,但多日宿在马车里浑身乏累,只能屈尊降贵找了一家最贵的勉强住下。

    泡进热水里才觉着终于舒出口气。

    说真的,他对于领兵打仗没有半点兴趣,风花雪月美酒佳人才是人生之美。今朝有酒今朝醉,人生得意须尽欢。

    侍从若风敲敲门,得了允许进来,皱着脸隔着屏风唤了声:“公子”

    漂亮的脸沉下,让人见之无不犹怜。

    但无奈,掌柜催得紧,不然也不想这会儿来打扰公子。

    卫琅随手拿起一旁摘下的玉佩扔过去:“以后这种时候别来烦爷!”

    若风接住玉佩讪讪退出去。

    一路上靠着典当勉强度日,再这么下去实在不是办法。

    老头说他要是能混出个人样来,每月自然会差人送来银子。

    卫小公子揉揉眉心,真麻烦!

    客栈的床很硬,铺了两床棉被依旧很硬,挥挥手:“罢了”

    即便换上自己带来的床品依旧难掩霉味刺鼻,难以想象这床以及这间屋子空了多久才能产生这么难闻的气味。

    若风点上熏香,水檀木气味清淡怡人,精心养神。

    好不容易有些睡意,就被隔壁传来的声响扰得恼火万分。若风见状赶忙去敲隔壁门,开门的是个大汉,横眉立目。大汉见小白脸一身华贵,不知底细于是收敛几分。只是恶声恶气仍旧让若风心颤不已。

    这一夜睡得相当难受。

    即使最上等客房也只是房间大了点,用具摆设稍稍精细的些,实在让人一万个不称心。

    翌日起来就让若风去寻院落,好歹安顿下,能看得上眼就行,其他都好说,无非重新装修一下,东西全换新的就得了。

    玉白的指间捻着汝白瓷杯,几乎同色,莹白柔润。

    醉风楼上视野正好,一眼望去除了土就是穷。

    本来按照卫小公子的脾性到了一个新地方必然先去烟花巷,花前月下品酒吟诗探春色。不过这地方一言难尽,还是不去伤眼为好。

    酒入口滋味浅薄,品惯了琼浆玉酿的甘冽醇厚,这酒喝着实在难受。

    喊了两声无人应才想起来若风出去了。

    亲自取来酒具,差人拿来些梅子。

    酒煮开,慢慢浮出杂质。过滤后晾凉,将梅子放进去,再煮开。直到酒慢慢变成琥珀色。

    吩咐小二去取些冰块过来。

    这大热天哪来冰块?

    店小二小心翼翼问:“井水行吗?刚打出来的也挺凉!”

    唉!叹了口气,事事不顺心。

    摆摆手:“罢了!”

    没见过这么讲究的客人,几个伙计光照顾着他一个客人就忙活了大半天。饭菜全不和口味,撤了重上还是不行。大厨拿着菜刀找上来,却被三言两语怼得灰溜溜下去重做。没办法,这人事多,却十分懂行,句句在理。

    一道‘乳燕还巢’已是上了三次,小二将菜摆上桌,瞧着那玉白的手执箸,夹起一小块轻轻放进嘴里。店小二的心吊起来,仿佛那嘴里嚼得是他的小心肝。

    精致的眉目微微舒展开:“尚可”

    小二不自觉用拍了拍胸膛,皱巴巴的心也跟着舒展开。笑成一朵菊花,满脸是褶子。

    卫小公子手放在眉下稍稍遮掩。

    客来客往见得人多了,店小二那俩眼睛都快成精了,知晓自己这是被嫌弃了。也不觉得气恼,这位爷爷刚才见到大厨比这会捂得还严实呢。这么想自己还是不错的。

    掌柜也是很无奈,人家一看就是大地方来的,见过世面,连碗筷都是金丝银缕镶雕玉,那材料做工,啧啧,这辈子都没见过。那要是不小心碰一下,怕是自己这小店都不够赔的。自觉惹不起,只能小心伺候着。

    若风去了大半日,看了许多,越看越恼火,自己都瞧不上眼,就更别说能入公子的眼。不由与那牙人说了几句重话。牙人这才带着来了东街看了一处宅子。院落虽不大,但格局修建还不错,尚算雅致。

    若风细细打量觉得还行:“你这人精是怕我家公子出不起钱吗?转来转去腿都快走断了才带我过来!”

    牙人好话奉承着,面上笑呵呵,心里却在想:早带来怕是你也看不上

    这得经过对比才能见分晓不是?!

    若风回去禀告公子,卫小公子已然对这不报半分希望:“你看着办就好!”

    典当了最后两件饰品,只够付房屋租金。至于修整和装饰算了算大概得卖个大件才能够。在紫墨寒玉棋和绛沙洮河砚之间摇摆不定。最后忍心割痛舍了绛沙洮河砚,半个时辰后却被告知典当铺里不收这个。

    卫小公子笑那掌柜有眼无珠:“这可是当年凡刻大师闭门遗作,前朝微生大学士曾用过的”

    得时千金。

    若风摇摇头,如实禀告。

    换了几个铺子掌柜都是这话。

    掌柜自然看得出砚台非凡品,只是这些附庸风雅之物在青州实在不好出手,只能是卖给同行,同行之间压价压得厉害,保不齐还得亏了。

    拿起砚台伸出窗外一松手,一声脆响,不知碎成多少瓣。

    若风心痛,痛的出气儿都是虚的。

    卫琅轻轻一笑,这一笑胜过锦绣繁华。

    若风拍拍心口:区区身外物而已,能换公子一笑也是值了。

    紫墨寒玉棋只换了五百两,比得来时少了岂止十倍。

    掌柜跟若风说:“这要是在京城绝对不让你出这个门,要多少给多少,绝对不含糊!”

    奈何这是青州,只值这个价。

    宅子需要重新修整布置,住不了人。来时车夫将人送到就会去京城了,老头子真是半点活路不给留。客栈再想住下去又得去典当铺,奈何剩下的物件全都有用。

    三日之后,卫小公子十分不情愿去了军营,用下定十二分决心的表情跟展霖保证绝对会做好后卫军统领一职。

    展霖点点头:“好好干!”

    卫小公子心想:展霖怎么比自家老爹还好骗?

    随着小兵到分配给自己的营帐,依旧简陋,但用具一应俱全,布置和摆设竟还有几分雅致。应是用心了,心里不免对展霖生出两分好感。

    其实着实是他多想了,这原先是苏阳营帐,里面用具全是他布置的,苏阳走时孑然一身,什么都没带。

    隔日,展霖调集军中所有士兵在校场,将新任后卫营统领叫上台。卫琅只觉得圣上登基时百官朝拜都不及这会威严。

    卫小公子好歹也是见过大世面,不至于被吓到。

    放眼望去黑压压全是人,整整齐齐,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

    静久了就有些尴尬了,不知是谁在耳边说了句‘救我同胞,驱逐北蛮,复我山河’

    “救我同胞,驱逐北蛮,复我山河!”卫小公子硬着头皮喊出这几句

    台下众人跟着齐声高喊:“救我同胞,驱逐北蛮,复我山河!”

    那声音太过震撼人心,以至于心跳都跟着轻颤。那一瞬卫琅觉着这句话并非空喊。

    微微侧目看见左侧那人长眉细眼,菱唇浅薄,肤色略白,一身玄青色劲装,凛冽如锋刃。

    看那模样委实不像是会多管闲事的。

    另一侧那两位不看也罢,委实伤眼。

    校场上只留下后卫营,一声令下,一套五伤拳虎虎生风,整齐肃穆。后卫营所有人拿出最好状态,只因昨日展将军亲自过去与他们说:“进了靖北军营哪怕是块石头也能雕出形来!莫要让人刚来就瞧不上咱们!”

    八十里负重长跑,穿着兵甲,扛着百斤重担没有一人掉队。

    近身搏击,成千上百人摔打,没有一人肯输,咬牙起来接着上。

    展霖与他说:“你无需跟他们一起,但你是长官,要做出长官的样子,在边上看好他们就行。”

    卫小公子有些懵,坐在边上。天气很热,若风十分贴心为他打伞摇扇。

    底下的人汗浸透衣衫,褪去,露出精壮的胸背,疤痕盘横交错,丑的人眼皮直蹦跶。